作淮不乱

《作淮不乱》

第186章 零落成泥碾作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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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深吸一口气,如今也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

傅锦悦被送来慈云庵,正是因为躲避三皇子求娶,免得被绑上他的船。

没料都已经防成这样,还是叫他得手。

傅锦悦见傅青淮不说话,讨好道:“哥哥,此回姻缘比梁煦归更好——我已经是剃发出家了,三皇子还对我念念不忘,定然是真心实意,如今我也怀了他的孩子,你就接我回去吧!”

傅青淮咬牙沉默。

傅锦悦直接跪下了,“哥哥,我做了皇子侧妃,以后是有可能做王妃的,而且、而且三皇子是中宫嫡子,说不定我以后还能做皇妃甚至是皇后!”

她说着已经完全陷入了臆想,激动起来,“届时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你们就是皇亲国戚了!”

傅青淮痛苦地闭上眼睛。

前世被皇帝折辱的记忆又涌上脑海。

她想要躲避的,却是傅锦悦趋之若鹜的。

三皇子有本事把傅锦悦带走,可是他非要留下她,让她回傅家。

这样,傅家的脸被打了。

傅锦悦还是傅家人,从傅家出嫁。

此回说不定都不是侧妃了。

可是傅锦悦她看得清吗?

她想得到吗?

蠢啊!

再睁眼时,她把懦弱的眼泪压了回去,“我带你回去。”

傅锦悦狂喜,连忙从地上起来,“我就知道哥哥最疼我,不可能不管我!”

“你先收拾行装吧。”

傅锦悦毅然摇头,“我讨厌死了这里,什么东西我都不要!”

傅青淮沉默一瞬,“那你先在房里等等我,我出去同庵主说话。”

傅锦悦已经完全被安抚住了,喜不自禁地点头。

傅青淮再次出门。

庵主没走,等在不远处平静地看着她。

傅青淮愧疚过去,“抓回傅锦悦,庵里可有人受伤?”

庵主眼中透出几分惊讶,“施主怎知?”

傅锦悦都是能为了逃走杀人的。

傅青淮看着庵中来往少有青年女子,多是老年和幼女,便更为愧疚。

“傅家对不起您,叫这祸害来了慈云庵,您放心,等我下山便安排人过来治伤送药……”

“施主言重了,她还小,闹腾也正常。”

“我愧疚不为此事,”傅青淮心中挣扎,还是闭口不谈过往,只是说,“今日,我便把她带回去了,往后不来了。”

庵主眉目惊讶,不过最终没有问为什么,只是欣慰道:“想来麻烦已经解决了,这便好。”

听见这话,傅青淮更是愧疚难当。

忍不住问:“庵主不觉得如此做事,亵渎佛祖?”

“你是说我,还是——”

“说我们傅家将她塞过来避难,又反复无常,甚至还扰乱了庵中宁静。”

庵主轻笑,“我这慈云庵里,没几个人真的信仰佛教,若说亵渎,也是我一个人的罪孽,我终身伺候佛祖便是。”

“庵主何出此言?”

庵主手中佛珠缓缓捻动,沉默一瞬还是道:“你看那年老比丘尼,原是活不下去的一农妇,自杀不成,就过来这里求我收留。”

“为何自杀?”

“她年少时有个家贫的青梅竹马,可惜父亲为了彩礼将她嫁给老人,还给老人生了两个女儿,后来老人走了,老人的家人不要她跟孩子,就赶她走了,这时青梅竹马仍旧未婚,二人就重新在一起了。”

故事听到这里,还算个尚算好的结局。

然而庵主继续道:“二人在一起五年,育有三个儿子,老人的儿子生不出儿子,却见这个小继母连生三个,便过来霸占,青梅竹马被打死,她也被掠回家——”

傅青淮忍不住问:“她没有报官?”

庵主低头,“她一个女人,被关在家里就出不来了。”

“然后呢?”

“她生了一个儿子,却因此伤了身子,难产生不出了,不过有这个儿子,也足够她活下去。”

“既然如此,为何又到如今地步?”

庵主哽咽一声,“她原先的三个儿子没人管被饿死,更早的两个女儿被卖掉,成为了她第三任丈夫的人生病去了,家中人没赶她走,却也没管她跟儿子了。”

傅青淮忍不住叹息,“命途多舛的一生,不过这般多的苦难都挺过来了,怎么要自杀?”

“击垮她的不是苦难,是比苦难更难熬的痛苦,她最小的儿子长大,迟迟没钱娶妻,便把母亲给、给——”

庵主说不下去了,傅青淮却懂了她的意思。

一时间如遭雷劈。

庵主低头擦了擦眼泪,“她是一个很温柔勤劳的女人,帮我将这慈云庵打理的很好,我们每日都吃她做的饭,斋饭也很香,更是把那些弃婴视若己出——我们都爱她,她在这里很好,不需要信仰什么,活着就够了。”

傅青淮牙床颤抖,她始终克制着自己。

原本以为詹二娘很苦,白芙也很苦。

可是这世上还有更多女人比她们更苦。

麻绳专挑细处断。

这世上的女人,都是最细的麻绳。

不管是官僚世家还是平民百姓,女人之间有高低,可是高不过男人。

女人只是附庸。

只要一个厄运,就能将她们击倒。

纵使千万次站起来,可是又能怎么办?

零落成泥碾作尘。

傅青淮喉咙堵得很痛,迟迟说不出话来。

直到傅锦悦欢喜地出门叫她,“哥哥,怎么还没说完?”

傅青淮冷漠地看她一眼,随后转回头,朝庵主双手合十,头颅深深低下触碰鼻尖。

“如若有需要,请庵主尽管派人去傅家找我,往后慈云庵的一切不足,我来承担。”

庵主摇头,“我们自给自足,施主不必如此,我说这个故事也不是为了博取你的同情。”

傅青淮坚定道:“我从未认为庵主是这样的人,您高义,我深感敬佩,惟愿尽绵薄之力。”

庵主微笑,“带舍妹回去吧,这些日子,叫她这个官家小姐吃苦了。”

傅锦悦哼笑,“你知道就好,平日给我吃的猪食一般!不——猪都不会吃!”

话音刚落,傅青淮扭头冷冷看她,“跪在地上,给庵主道歉,给慈云庵所有人道歉!”

傅锦悦立马变脸,“她们也配我跪?”

庵主连忙说:“无妨的。”

傅青淮只是盯着她,一言不发。

傅锦悦见哥哥眼神平然,可是却似有万年寒冰一样冷气十足,一时间害怕了。

只要能离开这里,她做什么都行。

傅锦悦慌忙跪下,“对不起,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乱说话。”

若不是在慈云庵里不好打人,傅青淮真是一巴掌拍死她。

她已经有很多人梦寐以求的东西了,她是麻绳里最粗的那根,所有麻烦都是自找的,就算如此,她还不满意。

她要主动地去成为男人的附庸,要砍断别的麻绳!

不好再扰,傅青淮将傅锦悦的眼睛蒙上,带她出了慈云庵。

傅青淮示意卫作然噤声,就这样将傅锦悦带回傅家,而卫作然在外等候。

“母亲,医女可会堕胎?”

“堕胎?”

甄氏瞪大眼。

“傅锦悦怀了,这孩子要不了,堕了胎就把她丢去西北,叫外祖严加看管,也不消替她找什么人家了,——亲人一场,不愿沾染杀孽,我便留她一条命,也就如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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