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木楠艰难地推开了王昶霖。

她后退几步，拉开和他的距离，声音里透着压抑的怒气：“不要碰我！”

王昶霖的目光从惊喜变得失落，最后只剩下沮丧。

看着浑身萦绕着化不开悲伤的王昶霖，许半夏在心底长叹了口气，抬眸看向章木楠。

章木楠也看向她，眼神既害怕又无助，像是一个被丢到陌生世界的孩童，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

“你要和我走吗？”许半夏低声问。

章木楠连忙点了点头，却又忽然想起了王昶霖，飞快地看了他一眼，又担忧地望着许半夏。

她紧咬着唇不吭声，可是那眼神却分明是怕许半夏没办法从王昶霖手中带走她，又或者带走她之后会被王昶霖找麻烦。

许半夏走过去，拉着她虽不算瘦骨嶙峋但也没多少肉的手轻轻拍了拍。

“王先生，我可以带她走吗？”许半夏看着王昶霖，有些不忍心，但还是问道。

王昶霖抬头深深地看着章木楠，在她眼底找不到她生病偶尔醒来时的乖巧和对他的依恋，只有对他的仇恨和愤怒。

她看到他的第一句话，是让他还她老公的命。

那场车祸，他知道的时候已经迟了，赶过去时只来得及救她的命。

都已经伤成那个样子了，唯一短暂的清醒时刻，却是要他去救那个男人。

王昶霖从来不承认自己对那个男人的嫉妒，怎么可能会去救他？更何况，那个男人根本就救不出来。

得知那个男人已经死了，她竟然求他送她回到那个已经葬身火海的男人跟前，陪他一同去死。

他怎么舍得？

于是，他自私地强行把她留在身边。

他倾尽一切治好了她的伤，可是却治不了她的心。

因为受的刺激太大，她的情况时好时坏。

如果不是因为她自己潜意识抗拒这个世界，身体起了排斥反应，一天天地衰竭下去，他甚至宁愿她一直不清醒，永远不要想起曾经的一切。

甚至在短暂清醒时，带她去瑞士找容景烨，只因为她给了他一个笑容，请求他满足她的愿望。

即便如昙花一现，那也是她清醒时唯一一次主动到他展露笑意。

“楠楠……”王昶霖忍着心头的剧痛，“为什么，你为什么不肯给我一个机会？”

章木楠满脸嘲讽：“你害得夫妻生死相隔，害得我的儿子失怙丧母，甚至三番五次安排人想要弄死他，你凭什么要我给你机会？”

王昶霖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你……”

章木楠的目光落在一旁茶几上的水果刀上。

王昶霖察觉到不对，然而章木楠离茶几更近，在王昶霖过去抢之前，她已经提前拿到了水果刀，直接对上了自己脖子。

她虽然虚弱，可是下手却毫不留情。

不过是刀子抵着脖子，却因为她用力，划破了脖子上的皮肤。

鲜红的血珠子滚了出来。

“阿姨！”许半夏惊呼一声，生怕她下手再重一点，把脖子上的动脉割破了。

“要么放我走，要么我就死在你面前！”章木楠却冲着王昶霖说，“我对你，除了恨，再无其他任何感情！”

王昶霖看着她因为常见不见过白的近乎透明的皮肤溢出的血珠，白的刺目，红的刺眼，而她的话更像是无数把刀子，残忍地刺进他的胸口。

“好，我放你走!”王昶霖整个人仿佛被泄了气的气球，无力地退后一步。

许半夏深深看了一眼王昶霖，带着章木楠离开。

一路上，没有任何阻挡。

容景烨亲自带人在外面准备随时接应许半夏。

他甚至做好了带人冲进去，哪怕和王昶霖的人发生冲突，也要把人带出来的打算。

没想到，许半夏扶着一个女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看清楚那个女人的面容，容景烨浑身血液似乎在一瞬间凝固了。

四周的一切他听不到，也看不到。

眼里只有许半夏和那个女人。

他想要迎上去，可是双腿却像是有了自主意识，拒绝上前。

许半夏看到容景烨面色发白的模样，又担心地看向章木楠。

章木楠远远看到容景烨，一眼就认出了他。

这些年，她曾经有过清醒时刻。

那时的她，悄悄找人打探过容景烨，看过他的照片。

很幸运，他还活着。

虽然他的腿受了伤，被诊断再也站不起来。

可是，只有经历过死亡瞬间的人才知道，活着是多么重要。

不过，现在看到容景烨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她想到她是被扶着她的许半夏就醒的。

“阿烨的腿，是你治好的吗？”章木楠轻声问道。

她知道容景烨的腿受伤时，虽感念上天有好生之德，让容景烨活了下来，可是也和天下所有的母亲一样，宁可所有的病痛发生在自己身上，也不希望他受折磨。

她祈祷了无数次，只要能够让容景烨站起来，她愿意用剩余的寿命交换。

容景烨始终没有迈出脚步。

“阿姨，他一定是紧张了!”许半夏怕章木楠误会，连忙解释。

章木楠慈爱的目光落在容景烨身上，可是想到自己在瑞典时精神不稳定，起初认了他，可是后来又为王昶霖伤害容景烨的事，一时之间，竟也不敢靠近。

看着想见又不敢相认的母子俩，许半夏只能长叹了口气。

他们分开了太久，的确需要时间才能接受彼此。

保镖很有眼力劲地把车开了过来。

“阿烨，你先上车吧！”许半夏冲着容景烨说，依然扶着章木楠，“我陪阿姨坐后面的车，顺便帮她处理伤口！”

她虽是对着容景烨说话，可是眼神却落在章木楠的脖子上。

容景烨终于从复杂的情绪中回过神，看到章木楠脖子上的血印，应了一声，目送许半夏扶着章木楠上了后面的车子。

容景烨长长地舒了口气，吩咐保镖把药箱送过去，这才转身钻进了前面的车子里。

“容少，现在去哪里？”司机问。

他看到向来和容景烨在一起的许半夏没有上车，反倒是和另一个女人上了别的车子，自觉地请示问。

容景烨有些为难。

他真的要把那个女人带回家吗？

虽然知道之前是他误会她了，可是这么多年的芥蒂，他们真的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还是会别扭的吧？

毕竟，他已经不是从前那个会在她面前佯装乖巧懂事，换取她温柔夸赞的小男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