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人听到脚步声，转过身子来。

饶是萧兮这种胆大如斯的，都不禁被她的容貌吓了一大跳。

只见她脸上都是密密麻麻的皱纹，一道一道的，还混杂了长长的疤痕，脸部肌肉严重萎缩，就造成左右脸大小不对称。而满头银发，一嘴银牙，更是让人无法言喻其感觉。

萧兮只觉得头皮渐渐发麻起来，那女人露出了诡异的笑容，目不转睛地盯着萧兮看。

“哦，这天下竟然有如此标致之人。我最喜欢新鲜的皮肉了。来，小姑娘，过来让我尝尝你的味道。”她伸出有如鹰爪一般的手，尖锐、留有许多污垢的脏脏的指甲让萧兮本能的就往后退了一步。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之前这些下人要吵起来了，而且还希望她能怜悯他们一下，让他们离开西苑。萧兮吞了口口水，不明白阿弱为什么要把这样一个女人安置在这边。

太恐怖了。她之前竟然一直都不知道。

看见萧兮往后退了几步，那女人的脸色一下子就阴沉下来。她瞪大眼睛，眼珠子看起来就像是要从眼眶里面蹦出来一样，血丝充满整个眼球。

她的声音听起来像是许久没有说过话的人突然开口说话了，生涩沙哑而难听。

“你怕我？”

萧兮再往后退了几步，佯装镇定，“你究竟是谁？”

那女人像是听到了什么极为有趣的答案，哈哈哈像乌鸦叫般笑了起来。

“我是谁？你不应该去问那个人吗？”她的脸左右都不对称，一笑起来便特别别扭。萧兮还心有余悸的时候，那女人就像会瞬移一样飞快移到她面前，那张丑陋的脸不断在她面前放大。

萧兮慌张之下，身体就不断往后退去，那女人好像看穿了她的目的，就一把捏住了她纤细的脖颈。

她的力气很大，萧兮也想不明白，那看起来如枯草的手为什么会有那么大的力气。

众下人看到这样的场面，纷纷去拦。可是那女人却是疯了一样固执地掐住萧兮的脖子，不舍得松开。

有三个大汉一同去掰她的手腕想让女人放开萧兮，可是女人却越捏越用力，完全不顾起萧兮的死活来。

那女人长而尖锐的指甲划过萧兮的脸，“你知道吗？我年轻的时候我比你要漂亮上百倍。我在及笄那年嫁了人，人人都说我嫁得好呢。我还记得我出嫁得那天，有鞭炮，有丝竹，有好多好多。你肯定是没有见过那样盛大的迎娶场面吧？”女人笑着笑着却落下了泪来，她的手被那三个大汉给强行掰开，又被那些大汉死死禁锢在一旁。

萧兮终于得以喘口气，摸了摸自己的脖颈，竟然能感觉出自己脖颈处有几道抓痕来。

老管家上前一步，轻声询问萧兮究竟有没有事情，萧兮摇了摇头，手却紧紧捂住脖子，她还是觉得很疼。

她走到那个女人面前，“你当年嫁给的是谁？”这女人，是经历过怎么样的生活才会变成这个样子，若她当初所嫁非良人，那为什么阿弱又要将她安置在这里？

女人的笑渐渐带了悲凉，面色开始发白起来。萧兮看见她的情绪已经没有开始时候波动得那么激烈了，便使了个眼色给老管家，让他去看看姬氏的尸骨。

老管家得到命令，小心翼翼地往火架那边移动。

春天的风带了点萧瑟，刮过旁边的草木萧森，带来一股寒凉之意。

太阳现在已经完全升了起来，圆日一轮，渲染了整片天空。红海浩荡，白云浮游。

萧兮用诱哄的语气问那女人：“你愿意跟我把事情经过全讲一遍下来吗？”

女人还没有开口，萧兮身后却传来一声怒斥，“你在这里干什么？”

来的人是紫箫。

顾厉很早便醒了过来，这些天他的确太累了。原本以为老爷子的到来还有他曾经教给自己的方法，会让自己的负担少一些。可是他却渐渐发现，自己的压力却越来越大。

这种压力也不知道是从何而来，大概父皇阿娘那边是一层压力，五哥的事情也需要考虑，曲夜离开，卫国古实之间的矛盾，还有隆庆古城的经济还没有能够恢复起来……

顾厉揉了揉眉心，只见自己身上盖了一条薄薄的被子，被子上面还留有清香。他待的不是自己的房间。其实更准确来说是因为他不是这个府上的人，所以连专属他的房间都没有。

前些天他替阿弱看病累时也是直接趴着桌子就睡下了。

他下了床，听见外面一阵喧闹声。他甚至可以敏锐地听到，紫箫正在骂萧兮。

这两个女人，怎么吵了起来？

“谁让你来管我的事情？我好歹还在这个府上有话语权，你又有什么身份？凭什么把我从西苑带出来？”这道是萧兮的声音。

“你以为我想管你？”紫箫的声音充满不屑，“这不过是有人吩咐我让我不能让你靠近西苑那边罢了。还有我告诉你，你最好能离阿厉要多远有多远！”

阿厉？萧兮心里像砸入一颗石子，无端泛起涟漪。

萧兮呵呵笑了起来，“你让我远离他我就远离他？你现在也不必那么气急败坏地跟我说话。这显得你特别心虚知道吗？”

她的语气不疾不徐，不像是以前那个生气了就想骂人爆粗口的那个小女生了。“你若是真的确定顾厉喜欢你，那你完完全全可以安心下来。毕竟我是怎么抢我都抢不走他的不是吗？可若是他并没有你想象中足够喜欢你，那会发生什么其他事情，你也阻止不了不是吗？”

紫箫听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萧兮究竟指的是什么。原来萧兮还不知道她和顾厉的关系。

紫箫便起来戏弄她的心思，“我自然是有把握可以肯定顾厉一定会长久喜欢我下去的，反倒是你，你也不看看自己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还妄想顾厉会喜欢你。”她冷哼一声。

萧兮以前和现在最怕地就是人家戳她的痛处，说她生于市井之地，粗言鄙语上不了台面。以前的时候还好，她的生活简单，所忧心的事情并没有那么多。而且就算有人同她说这样的话她心里也并没有多在意。一来是因为她脸皮厚，二来是因为不以为耻。

生于蹊镇怎么了，民里之间相处和谐的很呢，民风又足够淳朴，怕这些是你一辈子都难感受到的。

可现在不一样了，因为开始有了自己敏感的小心思。有了自己拼命想要往前追赶的目标，也会开始在意起身份来。

但无可反辩的事实就是，她的确是最低一层的阶民，低贱、卑微。于乱世中，说生如蝼蚁也尚不为过。

萧兮冷嘲起来，“我身份低贱又如何？若有人真心喜欢我，又何必在意这么多虚的？”再者，本国通过做官通商提高自己身份地位的也并不是没有过先例，她又怕什么？

紫箫饶有趣味地盯着她，“你到底还是太天真了，你以为卫国如同这古实一般吗？门不当户不对的话，恐怕也只能做妾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