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拉站在原地，直直看进了巫敖的眼底，像是在判断他是否真诚。

巫敖亦是毫不回避地直视着她。

他有种直觉，在昨天晚上到今天这短短的时间里，肯定发生了什么事情，才会让贝拉有这么大的转变。

而这件事情，说不定和他们正在查的事有关。

贝拉紧紧盯着巫敖的眼睛，眼底竟然有着极深的不安与恐惧。

巫敖心底那种预感愈发明显。

下一秒，贝拉深深呼吸了一下，然后把巫敖扯进了房门。

关上门后，刚刚扯巫敖进来的动作似乎花光了她所有的勇气，回到这个她理应最熟悉的房间的时候，贝拉甚至有些神经质地四处望了望。

那模样......就好像害怕暗处里藏着会让她感到恐惧的东西。

巫敖眉头越皱越紧：“你到底怎么了？”

贝拉呼吸乱了片刻，她抬头看着巫敖，眼神里竟然有哀求之意：

“你......你说你是海神，那你会保护我吗？你会保护我......和我身边的人吗？”

她不过区区九岁，露出这种表情、说出这种话来本身就足够让人惊愕，更何况她此刻正身处算得上是亚特文明防卫第二森严的陆宫。

这可是她的“家”。

巫敖想不明白，但是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

他只是安慰地朝着贝拉一笑，然后顺着她的话道：

“当然。”他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承诺道：“我可是无所不能的海神，自然会保护你。”

巫敖摸了摸她的脑袋：

“放心，有我在，没人能伤害你的。”

贝拉似乎被他这话安抚下来些许，她紧绷的身体微微放松了一点。

巫敖这才问她：“现在可以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贝拉看着他，抿了抿唇，似乎在强行压抑着自己的不安。

然后她紧紧扯着巫敖的衣角，将他带到了客厅一处。

这里看上去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摆放书架的角落，木质镂空的书架后也没有像菲特实验室的那种机关，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异常。

巫敖疑惑地看着她，问：“怎么了？”

贝拉抬眼，看向书架上某处，抿了抿唇，却没说话。

只是目光里像是含着悲伤，又夹杂着几分怀念。

总之是不应该出现在她这个年龄的孩子眼中的复杂情绪。

巫敖疑虑地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然后发现了一个相片。

相片上，一个人鱼形态的少年遨游在海面上，笑得格外灿烂。

巫敖在第一眼看见这个少年的时候，还以为这是加文，可是细看之后却又发现了些不同之处。

眼前这个人虽说有着和加文一模一样的脸，但是整体气质与神采都比加文看上要更加阳光开朗，而不是像加文那种温和有礼。

巫敖有些疑惑地皱了皱眉，看向贝拉：

“他是......？”

气质并不能作为判定一个人的依据，所以他并没有妄下定论。

厉修年也没有和他提过加文有一个双胞胎弟弟以及加文是个蓝尾人鱼的事情，所以他并不能直接因为照片里这人的银色尾巴而认定他不是加文。

贝拉静静看着那张照片，捏着衣角的手不自觉更紧了几分。

巫敖听见她的声音缓缓响起：

“你知道大皇子加文有个双胞胎弟弟吗？”

厉修年在巫敖离开后不久就来到了老皇帝平时办公所在的主殿。

在听说厉修年要来找自己后，老皇帝专程腾出了一段时间，就为了接待这个从联邦远道而来的贵客。

他和蔼地朝厉修年笑了笑：“厉元帅在亚特兰蒂斯这些天，住得还习惯吗？”

厉修年客套地寒暄了几句：“承蒙您照顾，非常不错。”

“不过......”他话锋一转：“我此次前来不是并为了这件事的。”

“哦？”老皇帝微微皱眉看着厉修年：“那是......？”

厉修年笑了笑，回望他：“我此次前来，是想询问一下有关于骸骨人鱼的事情。”

他说得云淡风轻，老皇帝却面色一变。

这位面容苍老的亚特文明帝王双眼微微眯了眯，而后朝四周的侍者作了一个手势，直接挥退了他们。

等主殿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老皇帝才又静静看向厉修年，语气不明地开口：

“你想问些什么？”

像是怕厉修年问些逾矩的问题，老皇帝眯了眯眼，语带警告道：

“不过有些涉及亚特文明机密的问题，就恕我不能回答了。”

厉修年笑了笑，并没有被他这警告吓到：

“您不必担忧，我会问的，一定是您会回答的。”

他说的是“会回答”，而不是“愿意回答”。

这种末微的细节差别却足以让老皇帝面色微变。

他没有说话，等待着厉修年的下文。

厉修年却话头一转：

“不过在此之前......”他朝老皇帝笑了笑：“我想先问问有关贝拉父母的事情。”

“比如说......贝拉的父亲究竟叫什么名字？”

没想到他会突然转到这个话题，老皇帝似乎还有点反应不过来，但是片刻后，他的神色却明显放松了一些：

“那个联邦人好像是叫于什么的，因为我不太喜欢那个人，就没怎么去记他的名字。”

于，熟悉的姓氏。

厉修年在问这个问题之前，原本只是抱着通过询问贝拉父母的信息，来判断那天贝拉跑去找巫敖的目的，没想到却问出了些自己之前都未曾料想过的东西。

他目光不着痕迹地凝了凝，抬手调出了自己光脑里的那份名单，将于尔的名字和资料指给他看：

“那您看看，是这个叫于尔的人吗？”

老皇帝眯着眼睛，仔细看向厉修年指向的那个人，琢磨片刻后他道：

“是他。”他看上去有些不明白厉修年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怎么了？”

厉修年静静看着资料上年轻时的于尔还算英俊清朗的照片片刻，忽而笑了：

“那可就巧了。”他目光转向老皇帝，缓缓道：“您这位早年逝世的妹夫，在他去世的第二个年头，完好无损地回到了联邦中央星。”

老皇帝面色显露出几分不可置信：

“怎么可能？”他胸膛起伏了片刻：“当初我亲眼看见他们被伏击的骸骨人鱼淹没。”

他像是不相信：

“那可是会生吃活人肉的骸骨人鱼，是一群没有理智的怪物！”

怎么可能有人在它们手里活下来，还完好无损地回到了联邦？

厉修年看老皇帝这反应，就明白他应该是没有说谎了。

他笑了笑：

“虽说非常令人震惊，但是非常遗憾的是，这位于先生在十年前来到了亚特文明，九年前与您的女儿结婚并诞下一女，七年前在你的眼前被骸骨人鱼吞噬......”

“但是......”厉修年缓缓道：“他却在被骸骨人鱼吞噬的第二年回到了中央星，并且成功加入了联邦研究院。”

他看着老皇帝，补充了一句：“联邦研究院前段时间刚发生过什么，我想莱拉殿下应该是和您说过了吧？”

老皇帝怔怔地看了他半晌，突然怒目呵道：

“我就说过那男的不是什么好东西！”他看上去生气极了：“可是我那傻妹妹偏偏不听，非就认准了那个男人。”

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别的不说，我身为一个男人，难道还能看不出另一个男人究竟是真心还是假意？”

厉修年没兴趣听他讲这些皇室秘闻，继续道：

“这于尔竟然能完好无损地从骸骨人鱼手里逃脱，这估计很难让人相信，他和那些骸骨人鱼没有关系吧？”

他看着老皇帝，轻轻笑了笑：“就算这样，陛下还是不愿意告诉我有关于这些骸骨人鱼的事情吗？”

老皇帝闻言，静静看了他许久，过了好一会儿，才面色凝重地叹了一口气：

“这些骸骨人鱼出现在二十多年前，那时候我的大儿子和二儿子才不满十岁，起初我本以为这些骸骨人鱼只是少数，闹不出什么风浪。可是后来我慢慢发现，原来参与到这项邪恶计划里的人，竟然有这么多。”

他语速缓缓：“也怪我当时太过自大气盛，因为觉得他们不成气候就放之任之，才会让局面在之后越来越难以控制。”

“以至于......”这位年迈的皇帝闭了闭眼睛，掩饰自己眼神里的哀痛：

“让我的妹妹和儿子都因此丧命。”

“儿子？”厉修年微微挑眉，想起了他那个早逝的二儿子，也就是加文的双胞胎弟弟。

在他所打探到的情报里，只说这位亚特文明二殿下因为意外早夭，却没有更详细的信息。

“没错。”老皇帝缓缓点头：“我的二子加德，在他十三岁那年，亦是因为骸骨人鱼而丧命。”

“而那不过是骸骨人鱼出现的第七年而已。”

他看向厉修年：

“厉元帅若是有心，想必能发觉皇室在有意遮掩这件事情。”老皇帝叹了一声：“原本骸骨人鱼这事是没什么好遮掩的，我遮掩它是因为......加德的死。”

他直直看进厉修年眼底：

“因为，此事和加文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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