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修年从巫敖咬破自己手指的时候就狠狠皱起眉头，他不赞同巫敖通过伤害自己来获得信息，于是下意识想要阻止：

“巫敖......”

“我没事。”

巫敖朝他眨了眨眼睛，悄悄给他看了看自己的伤口。

托龙族强悍的恢复能力的福，巫敖手上那个被自己咬出来的伤口已经愈合了，只是剩了些被抹开的血迹，殷红地在他指尖晕开。

厉修年无奈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了。

李医生被鼻尖那点来自于巫敖的鲜血香气激得眼睛发红，理智也随着身体异变的愈发严重而逐渐消散。

巫敖见时机差不多了，再问了一次：

“你想好了没有？”

李医生双目圆睁地看着巫敖的手指，看上去要不是身上绳索的束缚，他能直接扑上去咬下巫敖的那根手指。

随着鳞片逐渐蔓延到了他的颈部，李医生脑海中最后一根弦也随之断掉。

他痛苦地在地上蠕动，声音嘶哑：

“是喻重带回去的那几瓶血。”

他眼睛通红，粗喘着看向巫敖：

“我们发现将你的血融入我们的实验之后，会让所有人的能力大幅度提升；并且还会让我们拥有新的‘神赐’。”

“神赐？”巫敖下意识觉得这不是个好东西：“什么是神赐？”

李医生嘶哑笑着，瞥向自己生出鳞片的手部：“看见了吗？这就是神赐。”

他眼里闪烁着疯魔的光：

“神给予每个人不同的恩赐，只是......我恰好得到了其中比较弱的几种罢了。”

“但是！”李医生复又激动起来：“那些得到了强大的‘神赐’之人，便可以拥有之前想也不敢想的能力！”

巫敖感觉自己有些明白了他说的这个‘神赐’到底是什么玩意：

“你说的‘神赐’，就是指你们身上异变出来的这些异族的特征吗？”

李医生嘶声笑着，满是疯魔的脸上竟然生出一丝向往：

“没错，那是就是神的恩赐，否则就凭加文那么一个蓝尾人鱼怎么可能拥有那么强大的能力？”

“只可惜他也是个没用的，白白浪费了那么优秀的‘神赐’。”他嗤笑一声：“另外一个生出异尾的人实力比他强了不知多少。”

老皇帝听他这话，危险地眯了眯眼睛。

李医生嗤笑完过后，又生出几分遗憾似的，叹道：“要是那么优秀的神赐是属于我的就好了......”

那样的话，自己至少不会如此屈辱地被困在这里。

“异尾？”巫敖想起加文那两根丑陋的赝品尾巴：“你说那是神赐？”

他冷笑一声，看着地上狼狈蠕动的人形生物：“那不是神赐，那是你们从我这里偷走的东西。”

李医生表情一怒，看上去立即想要反驳，在想到自己如今的处境之后却又偃旗息鼓。

他服了软，哀求道：

“我......我已经告诉你了，你给我点血，就给我一滴就行！”

巫敖表情不为所动：

“你还没说清楚，我的血除了能让你们偷走我的能力之外，对你现在的状态又有什么帮助？”

他微微一顿，又道：“以及......你们的老巢在哪里？”

现在非常明显的一件事情就是，这群和骸骨人鱼有关的人，一定也和联邦研究院发现的那些怪物有关，或许那些怪物正是这个所谓的造神计划的失败品。

对于这种附骨之疽一样的东西，巫敖一向没有丝毫忍耐力。

他的解决方法很简单，那就是找到他们的老巢，然后干掉所有坏人。

他问到这些问题之后，李医生迟疑了一下，而后他眼睛一转，撒谎道：

“你的血可以减轻我的痛苦。”

他能这么轻易地说出这个答案，说明这个答案本来就不是很可靠；目前来看，最大的可能性是巫敖的血能短时间迅速提升他的实力。

但是李医生应该无比清楚地知道站在他面前的厉修年和巫敖是何等强大的存在。

就算他得到了巫敖的血，也不该生出半分依靠这强行提高的实力从厉修年和巫敖手中逃脱的心思。

所以巫敖直截了当地揭穿了他：

“你没说真话。”

至少说的不完全是真话。

李医生没想到他完全不受自己糊弄，眼见着离彻底变回原貌的时间越来越近，他出离慌张了起来。

他痛苦地在地上翻滚挣扎，却又努力地往巫敖那个方向蠕动着靠近，他苦苦求道：

“求求你，求求你先给我一滴血......”

巫敖漠然地退了几步。

这时的他，看起来竟然有几分厉修年的风范。

李医生还在苦苦朝着巫敖的方向挣扎，然而在他的每一次挣扎中，都有意无意地避开了厉修年的目光。

偶尔有对上厉修年眼神的时候，他则会惶恐惊惧地迅速移开视线。

厉修年敏锐地发现了这一点，眯眼看向他：“你很怕我？”

在场几人中，这个李医生看向自己的目光格外带了点惶恐，或者说是心虚。

李医生蠕动的身体一僵，随即失去神智了似的，只喃喃重复着一句：

“求求你了......给我血......”

厉修年并不受他的欺骗，走到与巫敖平齐的地方，冷冷看向他：

“你做过什么？”

没有无缘无故的惧怕，在场几人都是能直接决定这个李医生生死之人，其中巫敖的血还对他有格外的吸引力和诱惑力。

即使这样，这位李医生看上去最惧怕却仍然是自己。

这显然不同寻常。

不是他曾经做过什么，就是他知道些什么。

李医生被他质问得心里发慌，原本身体上的痛苦就已经格外消磨着他的心智，他最害怕被厉修年知道的秘密又眼见着就要暴露在厉修年面前。

在这种尖刀悬于头顶，时刻都可能会掉落下来的情况下，他整个人不住地发抖，一时竟忘记了继续关注自己的异变情况。

于是在片刻的沉默后，李医生的异变逐渐蔓延到了脸上。

但是在他脸上发生的异变却不似其他地方那样只生出属于其他生物的特征。

他的脸还是保持着人类的脸，但是五官形状和位置却缓缓变化，最终彻底变成了另外一个人的模样。

在看见这张脸的那一刻起，老皇帝和厉修年的目光就同时一凝。

厉修年眯了眯眼睛，冷冷看着他，一字一顿道：

“于、尔。”

“李医生”蠕动的身体猛地一僵，随即更加剧烈地颤抖起来。

他似乎已经意识到自己最担心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整个人匍匐在地，低垂着脑袋，尽力想将脸藏起来。

老皇帝眼看着他这个多年的御用医师逐渐变成那张令人讨厌的脸，直接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这......这......”

他原本想问于尔为什么还活着，可是想到他当年能从能从骸骨人鱼潮中逃回联邦，没理由不能在四年前的那场爆炸里逃脱。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个理论上早该死去两次的人，居然悄无声息地扮作了自己身边的医生，默默潜伏了这么久。

简直让人不寒而栗。

几乎是同时，他们三人都想起了刚刚来时老皇帝所说的，昨晚突然查出李医生在四年前莫名其妙消失过一段时间这件事。

如今看来那恐怕不是消失，而是早在那时，真正的李医生就已经被杀人灭口，换了这个假的于尔取而代之。

老皇帝此刻反应过来，关注的却不是这件事：

“你潜伏在皇室这么多年，是否知道他们在抽贝拉的血这件事？”

于尔身体一僵，随即嘶声冷笑道：“只是抽一点血而已，能为我们的研究出力是她的荣幸！”

老皇帝看上去已经气极，却仍然压抑着自己的脾气，他冷声问：“那她母亲呢？我的妹妹呢？既然你能活着，那她呢？”

“她？”于尔似乎是知道今天自己没可能活着了，破罐子破摔似的冷笑道：

“你不是很早就知道吗？我和她在一起本来就是不安好心，难不成你还抱有希望她还活着？”

“你！”老皇帝看上去像是也想把他的心脏也活生生掏出来：

“她是你的妻子！贝拉是你的女儿！”

于尔冷笑着，没有理他。

厉修年冷冷看着这个多年没见的“故人”，勾了勾嘴角：“所以这就是你一直在害怕我的原因？”

他微微上前两步，用脚碾着于尔的脸，左右查看着，笑了笑：“让我想想，你这变换外貌的能力也是从那些高等虫族身上移植过来的神赐，对吧？”

高等虫族能随意变化成人类的外形，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能力。

“只不过......”他轻轻嗤笑一声：“看来你这能力终归只是赝品，稳定不住的时候只能偷溜回你们老巢？让我猜猜......你溜回去后会怎么办？”

厉修年冷漠地收回脚，缓缓蹲下：“应该是再次注射那个药剂，对吧？”

于尔身体一抖，没有接话。

厉修年却从他这反应中得到了自己要的答案：“看来是没错了。”

他看了看于尔身上逐渐杂乱地表现出来的各种生物的特征，以及因为这些特征的出现而痛苦万分的于尔本人，冷声道：

“不过看上去你的量变并没能取得质变。过多的注射药剂非但没能让你更加强大，反而使你在这种时刻更加痛苦，也更加孱弱。想来你刚刚所说的巫敖的血能减轻你的痛苦应该不是假话，只是你少说了点东西。”

他缓缓道：“他的血更能延缓你变回原貌，对吗？”

于尔面色愈发苍白，但是知道自己今天估计难逃一死，半个字也没有再说。

厉修年已经自己推导出来了所有能推导出来的事情，剩余推导不出来的估计于尔也不会再说了。

他也没再做无用功，直接转身看向老皇帝，朝他点了点头：

“我估计从他这里是掏不出什么东西了，这人就交给您来处理吧，毕竟他亏欠亚特文明皇室更多。”

厉修年缓缓笑了笑，眼底却没有半分笑意：

“我相信您会有很多话想对他说的，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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