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共情中退出来的时候，终于还是忍不住跑到一旁大吐特吐了出来。
小孩子天真的笑脸，还有抱着骨头吃的满嘴流油的餍足模样……那可是她亲哥哥啊！
“你看到了什么？”张元赶紧追问我。
我喘着粗气把梦里看到的一切全盘托出。
听完之后张元的表情也明显有点泛恶心，但他依旧强撑着去问花小菊：“他所言为真？”
花小菊额头上的符文更鲜艳了些，应该是张元刚刚又给她续了生气，她撇过来一眼道：“反正你们也知道了，看你们那么急着救我，应该是很害怕我死吧，就算你们知道了又怎么样，不还得好好保护我？”
张元冷笑一声道：“你可知这山上的邪祟是由你心里的心魔和你哥哥们的残魂组成？你哥哥的尸体被你吃下，无法入土为安就无法超生，所以为了苍生的安康，你也留不得。”
花小菊的脸色一下子就变得极其难看：“怎么？你们这些道士还能杀人？”
张元站起身，手中的折扇被攥的更紧了：“反正我已经少了三十年阳寿，本想着为了救人损就损，谁知道救下的却是你这个心智缺失的家伙，你活着这山上就永不得安宁，不如让我亲手了结……”
我轻轻开口：“琉璃。”
就见下一刻，琉璃手中寒光闪烁，短剑已经刺进了花小菊喉中，一剑封喉，她连一句遗言都没说出来。
张元虽震惊但反应极其快，毫不犹豫的捏决成阵，散着圣洁金光的法阵将山头笼罩，除了我们之外的活人全部昏睡过去。
“咳咳！”
张元终于是一口鲜血喷了出来，他气息奄奄，咬牙问我，“你干什么？”
“她已经不是人了。”我心跳快到不正常，“她身上的煞气……很多，而且我看到她吃下去的还有三尸……她早就不是人了。”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想的，但是恐惧、反感、还有心底嘶吼着的声音告诉我，花小菊留不得，她不死，这山上的怪事永远不会有终结的那一天，那么就会有更多的人不断死去。
可她真的死了……
张元上前拍了拍我的肩膀，我猛的一个激灵下意识的解释起来：“她身上煞气已经重到不像正常人了，而且因为吃人肉的关系，她至今一直是半肉半鬼的状态……我不是因为她会被我害死才会……我没有那个心思，我只是想救更多的人，我……”
我努力想让自己看上去更伟大一些，但是我本心就是那样，我担心花小菊会因为我的失误而死，所以提前杀了她当做“为民除害”，我讨厌她，我厌恶她，我嫉妒她为什么不好好珍惜家人，所以……
“别多想。”
张元平静的又用力拍了拍我的肩膀，语气坚定，“你为民除害了，以后不会再有人失忆坠崖，你做的是好事，不要胡思乱想，人无完人懂吗？”
我不说话。
一旁一直安安静静的琉璃突然把手伸向了花小菊的尸体。
我没有阻拦她，只是眼睁睁看着她从那具残破不堪的身体中扯出了两团黑黝黝的油污状东西，那是三尸，应该是花小菊两个哥哥的吧。
“她竟然可以徒手分离三尸？”张元震惊不已，“只可惜这只是一部分而已，而且已经被花小菊自身的心魔侵蚀良久，根本不能再去投胎……”
下一刻，就见琉璃身上再度爆出大量的红色阴气，劲道之大差点把我从山顶上刮下去，而我又看见处在风眼中间的琉璃……似乎身上在散发着淡淡的白光。
之前那个小鬼被超度的时候好像也是这样，怎么回事？为什么……
不等我想明白，又一道劲道更大的阴气席卷而来，我直接被撞飞了出去，等我再爬起来，山顶只留琉璃一人静静的站在那里。
穹顶的星辰隐没，月光皎洁洒了人间清凉。
琉璃站在那里长发散着，不似一个活死人，更像是救苦渡厄的仙女。
我赶紧上前道：“琉璃你没……”
话音未落，琉璃突然扭头看我，一双琥珀色的浅淡眸子里满是怜悯和平静，我浑身一个激灵，反应过来的时候琉璃还是那副有些笨拙的模样，她亲昵的凑过来什么都不说，就是静静的站到我身后。
我脑子里一片混乱，刚刚琉璃她……她不是第一次这样了，之前那次也是如此，那双琥珀色的眼睛是怎么回事？琉璃到底是什么人？
现在不容得我思考这些，张元被吹翻在地昏死了过去，气若游丝也不知道有没有生命危险，而除了花小菊外，其他人都昏倒在山顶各处，夜深风凉，我只得一个个的把他们挪到帐篷里去，然后清理现场的血迹，把花小菊的尸体勉强摆好，再用衣服整整齐齐的盖上。
我的帐篷是睡不了了，只能跟琉璃坐着凑合了一晚上，
夜真长啊……
所幸张元第二天还是醒了，咬牙拨打了卫星电话后才昏死过去，很快就有直升机把我们全部接走，来接我们的……是当初那个想把我杀了的中年人。
那时我还单纯，天真的以为只要拜入正道就可以结束自己的宿命，谁知却险些被他杀死。
中年人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我身后的琉璃，什么都没说，只是示意我上飞机。
我坐在位子上，扭头看着远处天边的金光一点点洒满大地。
中年人也终于说话了：“至煞果然是至煞，数月不见你身上的阴气和煞气只增不减，想必害死了不少人吧。”
我没有说话，至少我暂时不知道怎么反驳他。
好事我也有做，斩妖除魔的事也算是干了不少，只是我心底依然觉得自己不算是好人，我做那些只不过是为了积攒阴德，不出于本心所做出来的好事真的能算是好事吗？
我不知道。
中年人又撇了琉璃一眼，良久才对我道：“算是你们还没有沾上业障……小少爷此次受伤不浅，怕是许久不能见人，我是他叔叔张家成，你若是想见小少爷，找我便行，还有……一个恶人若是做了一辈子好事，无论他是否处于本心，那他都算是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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