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尘面无表情地盯着潘·多拉，他虽然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是什么时候泄露的，但因为不清楚暴露的结果是什么，所以并未感到惊慌失措。
结果他的反应反倒是让潘·多拉不自信了，一时间陷入了自我怀疑中。
“哈哈，抱歉，看来是我太异想天开了，混沌种大多早夭，哪有可能这么容易就碰见一个成年的呢。我居然如此冒失，请奥瑞利安先生原谅我的无礼。”
半晌，潘·多拉歉意地微微躬身道歉，陆尘倒也不怎么在意这件事，不过他倒是有些意外对方记得自己的名字。
什么？陆尘不也记得对方的名字吗？那是因为他有记忆宫殿，和他一起参加考试的所有人的名字他都记下来了，而陆尘从不以自己为标准来衡量他人。
“啊，作为赔偿，我告诉奥瑞利安兄弟一个提高魂试成绩的办法，如何？”
陆尘一愣，魂试的成绩对于能进入调查局的考生至关重要，他没想到对方居然会如此轻易地说出这种珍贵的秘密。
但转念一想，或许真假参半，或许空穴来风，听听便好。
话说回来，这人对自己的称呼是不是越来越亲近了？
“既然如此，我便洗耳恭听。”
潘·多拉清清嗓子，娓娓道来。
“陆尘兄弟可知，这如今的魂试可与十几年前的魂试有何不同，又与几十、几百年前有何不同？”
“我只知道现在的魂试是测试灵魂形状、强度的考核，是四科中最为简单但也最重要的科目，与往日的魂试有何不同倒是不知。”
陆尘摇摇头，薇丝从没和他说过这些，毕竟她也被困了11年，想必信息有些落后。
“陆尘兄弟不知道自然是再正常不过的，毕竟技术总是在进步的，我们不用去关心那些过时的古董技术。但正如如今的【封灵融魂术】是脱胎于过去的【燃血炼魂术】一样，我们即将面临的魂试主题也从【天赋】变为了【传承】。”
“在那段人类最绝望的【黑月时代】中，我们第一次知道了调查员的存在。那时一切都是完全未知的，培养方法、灵魂强弱、术式特性都是未知的，包括调查员何时会疯掉。”
“但这些都不重要，因为在那个年代，不强的人是无法存活下来的，生者们将信息和感悟汇集起来分享，总结出调查员最野蛮最危险的修炼法门【五体断魂术】。”
“之后黑月消逝，新月升起，人类进入了一个平稳发展的时期。也是在这个时期，容易致人疯魔的【五体断魂术】逐渐被淘汰，通过锤炼自身来变强的【燃血炼魂术】崛起。”
“而到了近几十年，由于符箓制作等一系列神秘学应用突破了技术奇点，通过拘束往届调查员的灵魂来辅助新人调查员成长的【封灵融魂术】应运而生。”
“因此，每个人的魂试成绩便是其与封灵共鸣的强度，而灵术的本质则是意志的延伸，所以想提高成绩，就要找到自己最强烈的那个愿望。”
潘·多拉的一席话向陆尘解释清了魂试的前世今生，也道破了考核的评分标准。
“我有一个问题，【封灵融魂术】拘束前任调查员灵魂的事情，是获得当事人允许的事吗？”
潘·多拉愣了一下，似乎是没料到陆尘居然会问这样的问题。
“当然啦！你想什么呢，怎么可能不经过本人同意就使用他的灵魂，那可是最为严重的违法行为。几乎所有人在正式加入异象调查局的时候都会签署一份相关文件，包括灵魂和肉体的捐赠、战服的保管与维护以及安全保险等。”
说完之后，潘·多拉用奇怪的眼神上下打量了一下陆尘，这些事情几乎可以说是家喻户晓的常识，要不为什么调查员的工作危险系数这么高每年还有这么多人来考？
还不是因为高额的工资和意外赔偿金，以及可以轻松获得大量社会名誉！
虽然制定这些政策是为了应对国土之外虎视眈眈的夜游者，但奥洛托德合众国的民众现在或许有些麻痹于享受短暂的和平，忘记了夜游者曾经多么恐怖。
潘·多拉耸了耸肩，他虽然能看清这些事，但能改变社会风气的权力位置距离自己实在太遥远了，他现在也不过是在父母期愿下随波逐流的一介凡夫俗子。
不然他才不会来参加国考。
“原来如此，抱歉，我之前一直呆在一个信息不流通的地方，所以对这些常识知之甚少。”
“哈哈！陆尘兄弟不用谢，我很喜欢给别人讲事情，有一个倾听者我感激还来不及呢。”
就在两人交谈之际，一行人缓缓走进了魂试的考场。
这是一间圆形的暗室，昏暗的空气被屋顶上绘制的星空照亮了些许，中央的蓄水池倒映着星图，而在那周围摆放着正好与考生数量吻合的坐垫。
“请各位考生随意就坐，魂试即将开始。”
陆尘和潘·多拉找了个靠边的地方坐了下来，接着考官给每人都分发了一枚黄澄澄的药丸，似乎是考核要用到的东西。
将其举起观察，珍珠大小的药丸呈现出半透明的色泽，透过星光可以看到内部螺旋状的凝固炫纹，非常美丽。
“各位现在拿到手的是七品的丹药融灵丹，一会我们宣布考核开始后，你们需要快速将丹药嚼碎服下，然后静静感受自己体内发生的事情。”
“你们有两分钟的准备时间。”
两分钟的时间很快，陆尘准备摆出记忆中修炼冥想时使用的五心朝天姿势，然而很快便发现自己很不适应这种坐姿，最终只得作罢。
“现在，考核开始！”
将融灵丹扔入口中咀嚼咽下，陆尘闭上眼仔细感受着体内的变化。然而很快他便发现，似乎没有任何事发生，周围安静得有些可怕。
“难道是我的姿势不对？还是药效不够？”
缓缓睁开眼睛，一条堪称巨大的白色巨鲸从陆尘的面前缓缓游过，从特征上来看大概是座头鲸，体型足有50米之长。
一条卡车大小的小座头鲸在大鲸周围嬉戏游动着，它似乎注意到了陆尘的存在，凑上来围着他转圈，不断划出彩色的涟漪。
不论是白色还是彩色，那都并非物理意义上的颜色，而是纯净到仿佛不含一丝杂质的色光谱系，同时照亮了这一片无尽的黑暗。
这种感觉，陆尘在薇丝那燃烧于武器之上的火焰中感受过。
看来融灵丹确实生效了，他来到了一个未知的神秘空间之中，虽然他不知道怎么找到共鸣度高的灵魂，先试试吧。
不知道走了多长时间，他才终于在黑暗的中央看到了一扇矗立的门。
走近了才发现，这扇门并没有连接着任何地方，它只是这么立在那里。
陆尘知道，这扇门之后可能隐藏着危险，但某种奇怪的情绪在催促着他推门而入，仿佛那其中藏匿的正是他无比渴望的未知之物。
陆尘推开了门。
嘎吱——
“我已经和你说了很多次了，你那份工作有问题！你怎么就是不肯辞职呢？难道工作比安全更重要吗？”
女人的喊叫声从门的另一边传来，陆尘缓缓睁开眼睛，头顶的电灯造型是如此的熟悉，以至于他第一眼就能认出来身在何处。
他似乎回到了原来的世界了，这里是他儿时的房间。
规律的指针游走声在耳边回荡，妹妹陆珏像一只章鱼般紧紧攀附在他身上，均匀的呼吸声让陆尘莫名感到安心。
“我真不知道你为什么对我的工作意见这么大！明明研究马上就要完成了，到时候全世界都会对我们国家刮目相看！你叫我这个时候退出？笑话！”
这回是男人的大叫声，他的声音很浑厚，一下便将女声盖住了，这使得对方不得不提高分贝来夺回话语权。
“你只知道那什么狗屁的名声吗？你知道采集科的老王他老婆哭着和我说，老王失踪了的时候，我是什么感受吗？”
“别拿个例说话，他说不定是有外遇了，和哪个女的私奔了！这也能成为你的证据，开玩笑！”
“你是真傻还是假傻？这三个月，光我知道的失踪研究员就有14个了，你还管这叫巧合！而且老王不是你多年的好朋友吗，他什么样你不比我清楚？你觉得他会抛下怀孕6个月的老婆私奔吗？”
“那又怎样？知人知面不知心，我怎么知道他怎么想的？况且我们科室的人什么问题都没出，怎么到你这就变成阴谋论了？”
“我阴谋论？你知不知道网上都怎么说你们研究所的？说你们在搞人体实验，说你们在弄生化武器！是，我不相信你会干这种坏事，那你倒是和我说你们在研究什么啊？连老婆孩子都不能告诉吗？”
“这本来就是国家机密！当然不可能告诉你们！我们在研究什么我自己最清楚！”
质问逐渐变成了怒吼，然后又突然寂静了下去。
陆尘聚精会神地听着，这似乎是他父母离婚之前的对话，而他那时还小，记忆宫殿尚未成型，所以没有将这段对话记录下来。
或许这段对话能解释他父母离婚的缘由，甚至是他被暗杀的原因。
“嗯？怎么突然没声音了？难道气消了不吵了？不，这不现实，那不会是他们动手了吧？”
思考片刻，陆尘决定出去一探究竟，他费劲地从陆珏的纠缠中挣脱出来，蹑手蹑脚地来到门边。
陆尘并不知道自己小时候有没有真的溜出去，或许有，或许只是融灵丹的神奇功效在发挥作用。
悄悄打开房门，陆尘像忍者一般毫无声息地前进，直到来到父母房间门前。
深呼一口气，将门打开一个小缝，陆尘通过屏住呼吸来保持动作的迟缓稳定，然后向着房间内部看去。
“嗯？人呢？”
扫视一圈后，陆尘没有发现父母的身影，然后他将房门缝隙再拉大一点，终于在角落里看见了瑟瑟发抖的两人。
母亲似乎也看到了陆尘，她惊恐地张了张嘴，然后指了指陆尘的头顶。
咽了一口唾沫，陆尘将视线缓缓上移，而想象中的趴在墙上的怪物或杀手并没有出现，这让陆尘松了一口气。
接着，他看向父母的方向，希望沟通一下。
眼睛，对视了。
一双赤红色、没有瞳孔的眼睛，正在门后几厘米处死死盯着陆尘。
嗝——哈吸叽叽叽！
怪异的叫声响起，巨力猛地砸开了房门，将陆尘撞飞到了墙上。撞击的一瞬间他觉得天旋地转日夜颠倒，整个胸腔猛烈地鼓动着，似乎要将所有肺气都排出来。
“哈...哈...哈...我要死了吗......”
滑到地上的陆尘一动不动，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身形模糊的赤眼怪物向他走来，然后从他身边走过，径直走入了他来时未关上门的房间。
在那里，陆尘的妹妹陆珏正在熟睡。
或许已经醒了，但那更加令陆尘恐惧。
“不...那里不行......”
“哈...动啊！明明是记忆，那就赶紧动啊！给我...动起来！”
他不知道为何父母没有来，或许怪物不只一只，或许他们遇袭了，但现在确实只能靠他自己了。
陆尘在地上爬动着，缓缓进入了房间。
怪物回头看向陆尘，它露出了狞笑，似乎在嘲笑陆尘，接着它张开血盆大口向着床上一动不动的陆珏咬了下去。
“如果...我能动起来的话！”
在这方黑暗的世界中，陆尘的心愿响彻了天地。
灵白色的鲸鱼传颂着，那来自太古的歌谣。
“你的愿望，我收到了。”
陆尘只觉喉咙里有什么异样，紧接着一双漆黑如渊的手臂从中窜出，撕开了皮囊，呕吐出一头和自己同样体型的怪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