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

还是沉默

笼罩于整个第三舰队母舰驾驶台的负极磁场逐渐消失，第三舰队母舰控制室内的舰载人员察觉到驾驶台上的会议似乎已经结束了，均是不约而同的向其看去，由于视线角度的问题没办法看清驾驶台上此刻发生着什么，但令众人有些奇怪的是，驾驶台上却没有任何响动以及人员走动的身影。

整个第三舰队母舰控制室寂静半晌，随着设备恢复正常也是迅速回归到早先忙碌的状态。

位于驾驶台上的几人，除了钱刻疆与冯·诺尼斯托之外，其余八人皆是面色凝重的沉默着，不时将视线投向对方又再看向钱刻疆，似乎是想要找寻到一个思路支点以遏制住此刻内心深处的惊骇与压抑的凝重感。

但就如同钱刻疆刚刚所说的，就算念头再繁杂，一旦涉及具体行为时也一定要及时控制住这份念想，不可让其流程在脑海中走一遍再具体施行。

如果用人类的思维方式去套地外生命，在存在理论壁垒与技术鸿沟的情况下，人类文明可能连了解摧毁自己的地外生命的机会都没有。

因此杜山淮与叶宏国两人以及封全英等六人此刻都只能竭力地控制脑海中的思绪，并尽可能的用其他方式将脑海中的内容混杂，以模糊脑海中用以表示思维的电信号，控制思维所产生的困难与不适令得几人脸色都情不自禁地扭曲起来。

钱刻疆看着眼前众人神色复杂的样子，淡淡道：“这是开启计划的第一步。”

“本来这些内容我是不用向你们做清晰交代的，打开负极强磁场的目的也是担心母舰驾驶室内有降神会的信徒。但此事我认为为了计划的顺利实施，向你们几人说明清楚有其必要性。降神会的根子实在是太深，也太过神秘了，这么多年我们都无法弄清楚他们究竟是想要干什么。”

钱刻疆说着，转过头看向驾驶台窗外的宇宙空间，此刻一艘艘舰体闪烁着警示灯带的运输舰如同萤火虫一般于这黑夜之中寻觅着着陆点，整个第二、第三舰队的探照系统映衬着所在的轨道散放点滴光明，再远一点看的话，就像是几座扁平状的大型路灯以及缭绕其间扑棱着的众多飞蛾。

“装卸工作即将结束，我们需要准备出发了。”钱刻疆回过头来，看向冯·诺尼斯托的虚拟影像，随后又扫视了一眼杜山淮与叶宏国几人，等待着几人的回应。

“钱指挥使，那我便先回第二舰队安排工作了，也好尽可能加快出发进程。”冯·诺尼斯托的虚影发出声响，作为第一个投入舰队使用的全智能AI，冯·诺尼斯托是唯一一个没有被设置智能边界的AI，也正是因为这一点，使得其在航舰指挥以及任务安排上相较于具有自有情感的人类更加理性。

“好。”钱刻疆点点头。冯·诺尼斯托回应了一下便是逐渐模糊消失在原地。

“这一次，我们会爆发热战吗？”突然，杜山淮看向钱刻疆问道。虽然控制思维不容易，但用新的念头对先有念头进行压制或者填充掩盖还是较为容易的，这种方式也是杜山淮察觉到钱刻疆所说内容之后迅速领悟到的。

钱刻疆深深地看了杜山淮一眼，说道：“应当是不会，我们此行主要是为了应对第四舰队可能对西泰山号所采取的一些激进行动。”钱刻疆沉吟了一会儿沉声说道：“除非卡托·撒希维兹觉得以他现有所掌控的东西能够对我们形成轻易的压制。”

“当然，就我们所掌控的情况来看，这种可能性不高。”钱刻疆扫视了听自己说完便神色陷入沉思状的几人一眼，补充道。

“报告母舰驾驶台！运输舰装卸工作已经完成；动力系统、后勤补足、舰队模块检视等各项远航工作前标准自检均已完成！可随时响应母舰驾驶台指示”

“接第二舰队报。第二舰队已完成相应检视工作，运输舰装设工作已全面完成，可随时听从指挥使调遣！”

杜山淮与钱刻疆对视一眼，皆是从对方的眼神中察觉到了几分意思。在钱刻疆不为所动的姿态之下，杜山淮最终还是站起身，恢复了往日第三舰队舰长的姿态站在了驾驶台的最前沿。神色庄重地扫视了母舰控制室内正各司其职的舰载人员一圈，沉声道：

“各部门注意！此次任务非常重要，我们必须毫无保留地听从指挥，全力以赴地完成任务目标！请记住！接下来的话务必牢记在心：那就是！无论接到何种命令，只要是母舰驾驶台做出的，必须无条件的执行！并且不可有丝毫延误与犹豫！一旦产生一丝误差，可能导致我们满盘皆输！”

杜山淮沉默着等待着下方的众人消化自己所说的内容。整个控制室听闻杜山淮所说的话之后虽然没有变得嘈杂起来，但众人都是面面相觑有些不明觉厉。这种任务要求在星联的发展史上出现的次数屈指可数，但无论是那一次，基本都是星联最高委判定眼下情况至少会影响星海开拓关键进程的重要任务。杜山淮觉得时机合适之后接着说道：“动力控制部门与第二舰队动力控制部门即刻取得联系，按照任务所提供的星舰航道于一刻钟之后行动。”

一刻钟之后

水星第九环轨近日点处，第二、第三舰队在一阵闪动中化为一抹流光向着太阳的方向飞掠而去。若是将恒星与水星皆囊括在视野之内，便能够看到两抹亮光正追着另一朵亮光而去，在三抹亮光远处，一朵仅是散发莹莹微光的小点在盛烈日光的笼罩之下勉强可见。

西泰山号上，李长念与费德萨帝等待了一会儿终于是在圣露伊思·霍姆斯的示意之下转过身来看向星舰航道的示意图像。

“李，这是我使用航道精化函数之后所计算筛选出来的最优航道了。按照这条航道航行，顺利完成任务应该不成问题。”圣露伊思·霍姆斯面带微笑地看着李长念与费德萨帝。

李长念转过身来对着圣露伊思·霍姆斯点了点头并未多言，而是直接走到星舰航道示意图模拟像的近前仔细地观察着航道近日轨道的一些详细参数，手指拨弄间将模拟恒星像旋转起来想要看清航道特别是近日轨道的全貌。

“如果这个模拟像演示没有问题的话，我们将会在贴近吞星者黑色神秘柱状物体的上空掠过。”李长念回过头看着圣露伊思·霍姆斯，后者看了演示图一眼说道：“这是最优航道了，最危险的地方也许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我认为吞星者至少会保证它们附近的场域稳定，要不太阳附近磁场与等离子抛射物如此狂暴的现状之下，它们没有理由那个位置不做任何位置调动。”

李长念注视着带着丝丝缕缕微笑的圣露伊思·霍姆斯良久，思索了一会儿说道：“我不想带着我的小队去冒险，尝试用人造航天器从未使用过的航道在恒星轨道航行，这应该是无人航天器应该首先做的事。”

“李，为了顺利完成任务将近日的珍贵数据带回星联，是现阶段所迫切需要的。”圣露伊思·霍姆斯转过头重新看向西泰山号外横亘于星空之中的烈日以及愈加深入其中的金龙虚影，情绪有些悸动地说道：“李，我们时间不多了。”

李长念正欲开口，突然费德萨帝走上前来拍了拍李长念的肩膀笑着对圣露伊思·霍姆斯说道：“从科研人员的角度来说，我是赞成霍姆斯队长的意思的。”费德萨帝偏过头看着李长念继续说道：“长念的顾忌我理解，但今时今日我们来到这里本就将生死置之度外了不是吗。我们总归是想要获得一些东西以告之星联的。”

费德萨帝站直身体神色有些动容地看着烈日与吞星者黑色珠状物的虚空处说道：“不仅你我，我相信此刻留在西泰山号科研舱室的几位研究员也都是这样的想法。”说着还扫视了听闻李长念三人谈话而站起身看向舰长指挥台众位队员一眼。

“当然，还有他们。”费德萨帝看了一眼圣露伊思·霍姆斯又看了一眼李长念，语气幽缓地说道。

李长念眼神波动间就打算顺着费德萨帝的节奏说下去，突然航舰驾驶舱的电磁门被打开，两道已经换回舰载服的人影站在原地敬了一个军礼，对着李长念的方向不约而同地大声喊道：“老大！还有我们！”

李长念神色一震，虽然没有回头，但从费德萨帝的角度看去明显能够发现李长念眼眶周围微微充血鼓胀起来的微红。李长念情不自禁地咳嗽了一声佝偻着身子低着头身影有些颤抖地说道：“既然如此，那就按照圣露伊思·霍姆斯队长所设的航线行进吧。此次行动以完成任务为重。”

费德萨帝看着李长念这副姿态，神色认真地拍了拍李长念的背，又重新看向圣露伊思·霍姆斯一阵点头，似乎是提醒着圣露伊思·霍姆斯，看看我们李长念队长居然也会是一个因家国情怀而情绪波动剧烈的人。

“那就按照这条星舰航道出发？”圣露伊思·霍姆斯神色有些兴奋地向李长念与费德萨帝询问道，指尖已经开始在虚空中滑动着想要将这条星舰航道纳入到西泰山号的数据库中。

“当然。”李长念重新站起身，似乎是恢复了平静，淡淡道。李长念瞥了眼尚站在电磁门口令得电磁门开开合合卡顿间有些不知所措的肖充迪与天择，看两人抬头视线呈45度角看向半空的模样李长念嘴里蠕动了一下无奈地提醒道：

“充迪、天择你俩先进来吧，控制室内这电磁门都快忍不住了。”

“哎！”肖充迪和天择讪笑着跑到李长念身前同时拍了拍自己胸脯给李长念邀功道：“老大，你看我们这觉悟是不是够高的哈哈。”

李长念顿时转过视线扫过费德萨帝与圣露伊思·霍姆斯直接向控制室的巨大悬窗外望去，一声轻哼差点儿顺势而出，在其紧急控制之下想要转为咳嗽却一不小心被口腔中反上来的口水呛住，一时间竟没法收住，体内气息也是紊乱了一瞬令得李长念瞬间难受地瞥红了脸。

看李长念如此情形着实给肖充迪和天择吓一跳，赶紧走上前来扶住李长念两只胳膊。费德萨帝也是一脸惊异地看着李长念，双手下意识地伸出撑住李长念因为剧烈咳嗽而佝偻下去的身子。

李长念这突然的反应令费德萨帝以为是其引动固液流体循环系统所对自己隐瞒下来的对李长念身体的某种副作用，一时间一抹担忧之色浮现在其脸上。

李长念咳嗽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靠强韧的先天之气将气脉逐渐理顺才逐渐平复下来，只不过喉头一股胃酸上涌导致的剧烈辛辣刺激感依旧是使得李长念神色有些狰狞。“没事儿吧？”费德萨帝与肖充迪、天择三人见李长念抬起了头异口同声的问道。

李长念从三人手中挣脱，走到驾驶台边指尖迅速滑动为西泰山AI下发了一条指令，在三人有些呆愣地视线之下，一杯一升装的水从驾驶台下逐渐升了上来，李长念抓起杯子几个咕咚间便是将整杯水一饮而尽。

“没事儿。”李长念将杯子重重地放回原处，眼睛泛着血丝盯着肖充迪和天择看了好一会儿才接着说道：“被口水呛到了而已，没什么大碍。还是赶紧给科研室那边传达检测设备需要开始着手进行准备的信息吧，检测前准备工作需要花费的时间不少。”

整个控制室内沉默了一会儿，李长念清咳了几声彻底消除了喉头最后的不适感安排道：“杨凡你去吧，充迪与天择得留下来汇报一下航舰的外部状况才行。”

与杨凡打过招呼之后，李长念坐回了驾驶台的舰长座椅上，示意驾驶台上的肖充迪、天择、费德萨帝与圣露伊思·霍姆斯都坐下之后，才终于是深呼了口气对着肖充迪开口说道：“充迪，详细汇报一下西泰山号外部状况吧，这些内容对我们的航程安排来说还是很重要的。”说着便是下意识地重新看了已经被西泰山号数据库确认已经开始变轨运行的全新星舰航道一眼。

此刻通过航道示意图，虽然此前已经再三确认，但当真正发觉圣露伊思·霍姆斯所筛选出的星舰航道与钱刻疆交给自己的隐秘航道一般无二之时，依旧是令李长念心头有些震撼与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