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璘的言词简单严厉，已经如同命令。贾芸、贾蔷立刻拱手应命，回复“马上就办理”。充作庙产或许众人会少分一些利益，但相比未来可能的风险，以及能够略微为可能颓败的贾氏族人“遮风挡雨”，贾芸和贾蔷还是认同了。

进入庄内，贾璘迅速核查了鱼鳞册等账目，再吩咐庄头、账房等人谨慎从事。这些人原本就知道贾璘做事严谨精明，现在又都知道他做了高官，如何敢稍有松懈？于是连带贾芸、贾蔷，众人一起拜礼应命不迭。

再做了一番安顿，贾璘也不停留，立刻要带着贾芸等人返城。这几人知道他事务繁忙，也只是紧紧跟随就是。

也不废话，贾芸笑嘻嘻地拜礼说道：“回禀父亲大人得知，儿子与小红的亲事已然定得稳妥。家母与她父母，说是，”

“就于转过年来快速成亲。”贾璘不由分说地打断了他的话，“既是美满姻缘，当可快速完成。”

贾芸先是一愣，再见他说得严肃，知道是担心“夜长梦多”的话。本来也对小红渴念不已，贾芸当下再磕了个头，正色说道：“都听父亲大人的。小红已经被二奶奶帮衬着放出，我回头就收拾自家小院，娶她过门，还请父亲大人到时多喝几杯。”

贾璘接着说道：“你那里自然可以居住，但北黑水农庄也可。你自己拿出一些银子，在庄里修缮个小院一家人住。”

贾芸再次拜礼道谢，嘴里感恩的话说不尽。旁边的贾蔷等得着急，实在忍不住问道：“父亲大人，可怜儿子，”见他如此情急，贾璘也不禁笑了。

想了想，贾璘再皱眉问道：“你心属龄官，可是真情？！”

“天地作证！蔷不敢有假话！”那边的贾芸才站起，这边的贾蔷急着跪下。

点点头，贾芸起身说道：“你不需多问多说。只尽快准备银子等着婚姻。或许龄官儿等人皆会出得大观园，到时你只管向芸哥儿的岳母说起就是。”

他的话说出，贾蔷连带贾芸都听得傻眼。两人相互看了看，神色仍是狐疑不定。

贾璘略微皱眉，贾芸毕竟机灵，先开口说道：“这样说，我岳母可做蔷哥儿的媒人了？”

小红的父亲林之孝及母亲“林之孝家的”，说来也都还是稳重之人。贾蔷又是个孤儿身份，现在听贾璘如此说，随即就说道：“既然如此，我回去就认了小红父母为义父、义母！”

贾璘不禁笑着摆摆手：“倒也不必如此正式。但若以这样称呼他们，那两人也并不会亏待你可知。总之，你们各自仔细——有的事要着急些，但更多的事只有将来再说。”他说得隐含着贾氏未来的风险，但那两人只认作是寻常提示。33

贾蔷也就明白贾璘的意思：林之孝夫妇毕竟还是奴仆身份，认他们做干亲，自己又是贾氏的主子身份，总是好说不好听。但只是称呼以“父亲、母亲”，却也能使得旁人可以接受，林之孝夫妇也是欢心就可以了。

这件事说定，贾蔷就此紧紧地拉住贾芸的胳膊，担心自己的好事落了空。贾芸先是取笑道：“那也是以后的事，你仔细服侍我，好事必然令你可成！”

这两人嬉笑几句，贾璘却不再多坐。见他起身，贾芸、贾蔷、杜金平等人随即与他一起返城。

打马回到长安城，贾璘吩咐贾芸二人各自去忙，自己带着杜金平赶去皇城。正要走，贾芸忽然追上来对他说道：“璘大爷，王短腿、倪二这两人，也说着要感谢大爷的话呢。”

“我近些日子繁忙，若得空闲，或可与他们相会。”贾璘说罢，贾芸施礼转去。

到了皇城门口，贾璘下马后，让杜金平仍是留在外面等候。验了腰牌进入皇城，贾璘径自赶去驿站。到了这边，他再告知驿长，随即走去住着阿茹娜的单独院落。

这里旁边就是鸿胪寺，原本就是来往长安的各国使者居住的地方。因为阿茹娜是女眷，所以单独居住。院门口有婆子守护，见到贾璘后施礼放行。

院内、廊下也都是官府配置的丫鬟、婆子，贾璘迈步到了屋门口，命丫鬟、婆子避开屋门之后，走了进去。

正屋只见到两个瓦剌侍女施礼相迎，贾璘正觉奇怪，她们却暗笑着示意侧边的屋子。待贾璘才走进去的时候，就看到一个人影扑来。

紧抱住贾璘，阿茹娜落泪埋怨道：“将军说话不算，怎么才来呢？”揽着她的纤腰，贾璘只得说起前去慰问那些奋战过的庄丁。

这样的解释，阿茹娜虽然多有对他的惦念，却也足能够理解。毕竟，那些庄丁浴血奋战，再随身保护贾璘往来，的确是付出很多。她也是亲眼见到庄丁们的忠勇，也就对他们很是敬重。

抹了眼泪，阿茹娜再笑嘻嘻地说起各样官员前来询问、登记、拜会，甚至还有瓦剌的使者前来拜见、安慰等事。

以阿茹娜的身份，再有贾璘的建议，她获得重视以及礼遇，是可想而知的事。贾璘只是微笑着听，任她说个痛快。

几乎说得自己也是脑袋发昏，阿茹娜这才想起来，拉着他的手坐在炕边，再噘着嘴说道：“坐在这里总是悬着两腿，还不如直接坐在地上呢。”

“所谓各有风俗。”贾璘笑着安慰道，“若是在草原大漠，自然是你说的那样便利。可在汉地，还是要遵从这里的规矩。”

“我不。”说着，阿茹娜略微纵身，扑进了他的怀里。并未提防，贾璘险些被她扑倒。身后碰到了炕桌，他听得上面的杯子轻响。

“仔细洒了水。”他才低声提示，就感到了她温热的唇。感觉尽是柔软娇嫩，贾璘揽住她，掌内只有温热润滑。她攥住他的手，仰头闭着眼睛遐想。

“蓝蓝的天空，清清的湖水。……奔驰的骏马，洁白的羊群。还有姑娘，这是你的家……”她轻声唱着，并不觉得顽皮地改了歌词而发笑，唱得很投入、很动情。

爱怜着她，贾璘对这个孤身万里行的勇敢女孩，既是钦佩又为她喜悦。又见她的睫毛湿润，知道她仍有担心、害怕的他，轻声在她脸颊边说道：“睁开眼睛，你所处都是事实。”

阿茹娜这次并不想听他的话，因为担心眼中所见与自己对往事的回忆，以及对两人未来的美好憧憬会有所变化和诧异。

她虽然不听话地仍是闭着眼睛，贾璘却见到她脸上现出调皮的笑意——她虽然紧抿着嘴唇，嘴角却透漏了她内心的“行迹”而略微弯起。她虽然仍是紧紧地闭着眼睛，但两排闪着淡弱金色光芒的睫毛，却在微微颤抖着。

也不再多说，贾璘移开了她的身子。阿茹娜嘴里着急地说着“别走”，那两排长睫毛于瞬间抬起。她的神情就此显得焦急，蓝澈的眼睛自然紧盯着他。看着她，贾璘不禁笑了。

“将军，这是要做什么？”阿茹娜的眼睛原本聚精会神，少许之后就显得迷离。与他一直含着笑意的明亮眼睛相比，她的反而自觉是蒙上了一层清晨薄雾的幽静湖泊，依旧神秘却有些茫然。

她的眼睛迷离，贾璘对此颇为享受与安慰。这是她顺从而安宁的表现，是自己可以带给她安好的证明。他身体手中是她带着幸福悸动的娇躯，是她对他的爱恋以及对未来美好的肯定。

他在她的耳边再轻声说道：“草原大漠颇为凶险，有各族血杀，有熊罴虎狼。你对这些浑然不怕，我钦佩不已。大成看似繁华熙攘，万民欢乐，却凶险不亚于北地。我本不想你跟着我冒险，”

不待他说完，阿茹娜的眼神从迷离中恢复平常，立刻伸手揽住他的脖颈，紧紧地吻住了他。稍顷，她抽空说道：“我跟着将军，什么都不怕。”贾璘还没赞许，却被她再有吻住。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