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小孩见少年一副虚弱的模样，小小的脸上写满担忧，道：“你怎的出来了？快些入屋，你如今身子虚弱，受不得风寒。”
而这时，小孩身边也传来一道声音：“非凡，去把熬的药拿过来，给这位小兄弟服下。”
声音低沉醇厚，令人安详。
少年记得这个声音，那声充满无奈的叹息犹在耳边徘徊。
白衣小孩点点头，疾步奔向过道一侧，把尚留余温的汤药倒入竹筒，又快速而回，笑着看着少年，道：“你昏睡了一夜，这是师父为你配的调养身子的汤药，快些喝了吧。”
少年并未接过汤药，而是看向悄然间站在门扉右侧的中年大汉。
只见大汉身着灰白素麻衣，唇上蓄着浓密的黑胡，面庞方正刚毅，双眼好似阅尽世间沧桑，又似有着如山岳般的沉重悲痛。
少年看了好一会儿，似要把大汉的模样刻入心里，这才接过汤药，一口饮进。
灰衣大汉此时也盯着少年，他竟然有些看不透这个少年，在少年眼中，除了冷意，还是冷意，仿似对世间万物都毫不在乎，又仿似对万千众生都充满戒备。
那他又是因为什么而倒在天门山上呢？
因为仇恨？
但在少年眼中却并未见到仇恨的情绪。
灰衣大汉见他喝完汤药，继而问道：“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紧凑眉头，似是记起什么不愿忆起的往事，良久才道：“夜孤寒，不知叔叔高姓大名？”
灰衣大汉摇摇头，并未告知夜孤寒名讳，反而淡淡道：“不论发生了什么，只有活着，才有希望。这里你可以放心住下，等你什么时候想走了，随时都可以。”
夜孤寒见灰衣大汉不愿提及自己名字，只道是并未想过自己的报恩，救自己，想来也是随手为之。
“原来你叫夜孤寒啊，难怪看你冷冰冰的，特别是眼睛，让人害怕。对了，我叫卓非凡，你叫我非凡就好。”卓非凡这时候凑过来，抢过夜孤寒手里的竹筒，雀跃道。
夜孤寒望了一眼卓非凡，便再无动静，脑中却想着刚刚卓非凡篱笆里到自己身边时的动作，定是练过武功无疑。
是这个灰衣叔叔教的？
那能教自己吗？
思绪间，灰衣大汉早已离开，不知去向。
而卓非凡却叽叽喳喳，不停的说着话，似要把这些年忍受的孤寂全部宣泄出来才肯罢休，亦或者，他本身就是个话唠。
夜孤寒只是静静听着，坐在过道上，看着外面的雪景，这样的景色他看了很多次，但从未以这样的心境来看过。
寄人篱下，想学武功又不得其门，离去又将前途未卜。
他讨厌这种感觉，却又要适应这种感觉。
就这样，夜孤寒便在林间竹屋暂住下来。
而他也尽量做一些杂活来让自己彰显出一定的价值，至少他自己是这么认为的，即使卓非凡明确表示他不用做这些。
……
初春
万物开始复苏，竹屋前的小溪愈发湍急。
夜孤寒来这里已一月有余，每当入夜，便会听到洞箫凄婉的声音传遍山林。
吹奏者把自身的情绪全部注入箫声，更显悲凉，宛若诉说着一幕幕惨痛的往事，直叫人悲痛欲绝。
夜孤寒知道，这是灰衣叔叔在吹奏，他眸中的深沉仿似深不见底的潭水，欲要淹灭一切不公。
他不知道灰衣叔叔到底经历了什么，但他知道，世上同样难熬的，绝不止自己一个。
吃罢早饭，夜孤寒见灰衣叔叔并未像往常一样离去不知踪迹，而是走到了过道上，看着山林。
“你想习武？”灰衣大汉淡淡道。
夜孤寒精神一振，神色却毫无变化，道：“想。”
灰衣大汉道：“所谓何？”
“报仇。”夜孤寒语气平静，毫无波动，好似报仇之事与自身并无关系。
灰衣大汉又道：“杀谁？”
夜孤寒顿了顿，似是思考，又似不知如何回答，道：“我不知道。”
灰衣大汉轻咦一声，奇道：“你连仇人是谁都不知，又谈何报仇？”
夜孤寒沉默。
那是一道从天而降的刀气，削掉了山头，也削断了他的家，因为矮小，侥幸躲过一劫，但爹娘，全都自胸腹齐齐而断，在痛苦中死去。
自此，他便孤身一人，踏上复仇之路，而在他生命中，好似也只余下这一件事可做了。
良久，灰衣大汉问道：“你想学什么？”
夜孤寒眼睛微亮，不再是一潭死水，道：“杀人技。”
对他来说，只要能杀人，什么武功都不重要。
“好，明早你便跟非凡一起。”说完，灰衣大汉便向外走去，身影依旧挺拔，但苍白的两鬓让他尽显萧瑟。
夜孤寒定定的望着远去的背影，他本以为会有什么条件，然而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说，一切都显得平淡，平淡得仿似让他感觉不真切，有如梦幻。
而这一切都是真实的，第二天一早，灰衣大汉便早早的站在了竹屋前，背对着门口，望着远处，不知在想些什么。
夜孤寒不知道，亦如灰衣大汉猜不透他的心思，他也同样看不透灰衣大汉的过往，只知道，那定是令人窒息的伤痛。
卓非凡后夜孤寒一步而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展颜一笑，道：“孤寒，早呀！”接着，又对着背对他们的灰衣大汉道：“师父，你早！”
灰衣大汉好似微不可查的一叹，这才转过身，道：“早！”
紧接着，又对卓非凡道：“非凡，从今天开始，孤寒便跟着一起习武，你先给他讲讲基础，让他心中有个大概。”
卓非凡顿感惊喜，道：“真的吗？师父？您收孤寒为徒了？那他现在是我师弟了？”
灰衣大汉颇感无奈，连方才心中的愁绪竟也神奇般的消散不少，不由没好气道：“叫你说你就说，哪那么多废话？”
卓非凡嘿嘿一笑，转过身对夜孤寒道：“夜师弟，你没有习过武，想来并不知道武道境界的划分，现我跟你好好说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