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十五拍了拍鼓囊囊的皮包，斜眼看了看跟在身后一脸紧张的何土生，安慰道：“今天本金带的多，保准赢得他们尿裤子。”
何土生哭丧着脸：“可是我们已经连输了三天了，而且，而且我们两个加起来，总共才胡了一把牌。”
林十五哈哈一笑，爽朗道：“怕输就别上桌，想要赢钱的唯一秘诀，就是不怕输。”
何土生低着头，说道：“你的本金是够了，我，我却没钱了。”
林十五拍了拍何土生的肩膀，说道：“今天十五，菩萨会保佑我的，你只管输，输了算我的。”
何土生咽了咽口水，看着自信满满的林十五，心里还是觉得七上八下的。
林十五推开门，入眼能看到房间阴暗的东南角落里摆着一张麻将桌，不大的房间里有微弱的灯光摇曳，忽明忽暗，只看得见插在墙角上的红烛，却看不清麻将桌旁那两个相对而坐的人的脸。
林十五待何土生进门，连忙把门带上。
何土生在门关紧后整个人莫名打了个冷颤，也不知道是房间里太冷，还是被关门声吓的。
大着胆子朝麻将桌的方向看过去，可不论何土生怎么努力，都无法看清楚那两个人的脸。
但何土生明分明能感受到那两个人得意的表情和嘲讽的眼神。
何土生内心是抗拒的，他总觉得哪里不太对，但又一时想不起到底是哪里不对。
就在何土生内心挣扎的时候，林十五已经坐在了麻将桌旁，并招手向他喊道：“快来啊老何，打牌磨磨唧唧，一会输得你哭唧唧。”
另外两人也附和道：“来啊，来啊，输了又不会要你的命？”
“对啊，我们向来只要钱不要命。”
何土生听到那两人的话，脑袋突然感觉很胀，以至于那两人的喊话声在不大的房间内产生了奇怪的回音也没有注意到。
相较于脑袋发胀，更让何土生感到惊悚的是那两个人话里的意思。
他们为什么要这么说？
为什么要说命这种事？
打牌本来就跟命没有关系！
何土生是怕死的，尤其他年纪已经不小了，积蓄也不少，正是享福的时候，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答应来打这种牌局，自己什么时候竟成了一个作死的人了？
对，这明明就是作死。
林十五显然是看出何土生现在怕的要死的状态，连忙站起来将何土生拉到牌桌上。
麻将很快从桌面下升了上来，何土生不记得自己到底抓了几手牌，后来干脆连抓没抓牌都记不住了。
“出牌啊，你又开始墨迹了？”
“抓紧时间，别耽误我胡牌。”
何土生一抬眼，桌面上已经七零八落堆满了被打出去的牌。可一看自己手里的牌，何土生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又是烂牌，烂牌中的烂牌，连一门像样的牌都没有。
何土生随手挑了一张，扔到了牌桌中间。
他的牌一扔，有三只手同时伸了出来。
“胡了！”
“胡了！”
“嘿嘿，谁抢到谁胡牌。”林十五高兴的把眼前的牌推开。
何土生一看，惊呼道：“龙七对！！”
林十五一面开始洗麻将，一面喊道：“给钱给钱，我胡牌了，都给钱啊。”
何土生皱眉道：“我记得是我点炮的。”
林十五呸了一句：“什么你点炮的，你怎么不去点火箭，我刚才胡牌了你没看见吗，还有你们两个，赶紧给钱。”
那两个人悻悻道：“哎，倒霉，输了把这么大的。”
“给，给，给，不就赢了一把牌吗，看把你能的。”
何土生惊讶得张大嘴，一时竟有些不知所措，直到第二把牌开始了，他才回过神来。
就在何土生还在回想哪里不太对的时候，林十五又胡牌了。
自己好像又只打了一个牌，怎么他这么快就又胡了。
看着桌上又是七零八落的牌，何土生又无从反驳。
莫名巧妙连输两把牌，何土生暗暗下定决心，强迫自己打起精神来，一会至少也要胡一把大的才行。
何土生使劲搓了搓脸，想让自己保持清醒。但当他的眼睛透过指缝不小心看坐在旁边的那个人时，发现自己离得这么近竟然还是看不清他的脸。
“啊！！！”何土生吓得从凳子上摔了下去。
林十五见那两人面色阴沉，连忙站起来走到桌子对面，把何土生扶了起来，一面拍何土生的肩膀，一面骂道：“你看看你，不就输了两把牌吗？至于发这么大脾气吗？”
那两人听完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输不起就发脾气，姥姥不疼，奶奶不爱。”
“嘻嘻嘻，姥姥不疼，奶奶不爱，回家躲进被子哭鼻子。”
何土生听完顿时来了脾气，一拍桌子，喊了声：“谁输不起谁是孙子。”豪气顿生的他似乎忘记了刚才没看清旁边那人的脸这回事了。
林十五坐回座位，笑嘻嘻的继续整理手里的牌。
而何土生一看手里的牌，差点肝都要蹦出来了，烂牌！！更烂的烂牌！！
很快，林十五又胡牌了。
林十五的包里已经装不下钱了，在他的桌钱，堆满了大大小小的钞票。
何土生偷偷的看过去，竟然看到一张纸币上的数字后面有七八个零。他想要说点什么，但他旁边那个人却突然一巴掌拍在他的脑袋上，力度很大，打得他脑瓜子瞬间嗡嗡乱叫。
“你输了怎么不给钱，你想赖账？”
何土生被他莫名其妙拍了一巴掌，本来气得半死，但一想自己输了这么多把，的确是一分钱都还没出，于是只好乖乖的把手伸进口袋里，结果往口袋一摸，只摸出来个打火机。
很自然的，何土生另一边脑袋又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
“没钱拿打火机充数，你怎么不把自己给点了？”
林十五这时连忙打圆场，说道：“他今天没带钱，但他说了，谁赢了，他就把老婆让给谁，你们都知道的，他老婆比他小十八岁。”
何土生跳了起来，指着林十五，开口就要骂人，但看着林十五使劲朝他挤眉弄眼，心想这小子可能是开玩笑的，于是只好愤愤的坐了下去。
谁知刚一坐下，一只冰冷的手就攀上他的肩膀。
“你说话算数，输了把老婆让给我，我一定好好待她。”
何土生想要说话，可他肩膀上的手冷得像冰一样，一股寒气从肩膀直窜进四肢骨骸，牙齿只一个劲的打颤，别说说话了，连呼吸都有点困难。
好在林十五这时突然喊道：“中间一点红，谁要。”
那人一听五饼来了，连忙把手松开，一把将眼前的牌推倒。“五饼，胡了。”
林十五指了指桌上的牌，说道：“我出的是中间一点红，不是中原一点红，你胡错了，你这是诈胡，赔钱。”
那人大骂一句：“他娘的，什么时候出来个中间一点红的，是谁发明的狗屁叫法，我宰了他。”这人一面说，当真从裤裆里掏出了一把明晃晃的尖刀，吓得何土生差点又从凳子上摔下来。
林十五指着那人对面那人，说道：“是他先说出来的，前天还是大前天来着。”
被林十五指着的那人挠了挠头，想了半天，突然拍着牌桌说道：“我说这个叫法怎么这么熟悉，原来是我发明的，我他娘的还真是个天才。”
“哈哈哈。。。。”林十五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何土生也跟着笑，笑得眼泪鼻涕都出来了。
但很快，何土生就笑不出来了。
林十五今天果然一只在赢，那两个人输得很惨，钱输完了就给银元宝，银元宝没了就给金元宝，金元宝没了就剁手指头，拿着大砍刀，一刀一个，血溅得到处都是。
手指头剁没了就剁脚指头，何土生甚至都没有思考为什么隔壁这两个人连手指头都没了，还怎么砍脚指头的。
终于，那两人的手指头脚指头都输完了。
何土生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出，生怕那两人脾气来了，把他的手指头脚指头也剁了。
“两位，看样子今晚你们再也输不起了。”
“说谁输不起呢？”那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的喊道。
林十五也不说话，只饶有兴趣的来回看着两人。
见两人只是支支吾吾不说话，林十五索性将自己的皮包也摆在桌前，摆手说道：“最后一局，我把所有的钱以及老何的老婆都堵上，不论番数，一把定输赢。”说完抿嘴看向两人，续道：“怎么样，二位还敢赌吗？”
那两人怎么能忍受林十五如此激将法，一拍桌子。
“我把头压上。”
“我压下半身。”
林十五噗嗤一笑：“不够不够，你的头不值钱，你下半身更不值钱，你们要是拿不出值钱的东西，今晚就只好到此为止了。”说着就要起身。
“慢着！”一人说着拿起刀就往胸口处插了一刀，用没有手指头的手在鲜血淋漓的胸膛里摸索了片刻，最后掏出来一颗黑乎乎正在疯狂跳动的心脏。
何土生的身体本能的向后退，眼睛却死死的盯着那颗跳动的心脏。
原来，那颗心脏是由麻将、扑克、骰子拧在一团组成的。
“我的这颗心，至少值千金。”
另一人见同伴把心掏出来，犹豫了片刻，也跟着把心从胸膛里掏了出来。
何土生仔细一看，却发现那颗心竟然是由各种各色人民币组成的。
林十五却显得很兴奋，大喊一声“好。”就开始洗起了麻将。
那两人见林十五洗麻将，也跟着一起在桌上搓，生怕林十五把好牌都搓走了。
终于，所有的牌都掉进了麻将桌下，随着洗牌器的声音逐渐平息，麻将缓缓从桌面下升起。
何土生用几乎颤抖的抓着牌，然后摆放整齐。
牌抓完了，气氛却好像更加紧张了。
何土生甚至感觉周围的空气都愈发凛冽了。
庄家是林十五，但林十五的牌好像抓的不好，一直在不断调整，始终没有将第一张牌打出来。
何土生难得有机会整理牌，也在屏气凝神的整理着自己的牌，看起来很乱的牌，但经过一番整理，何土生发现自己的牌竟然是一副完整落听的牌。
何土生咽了咽口水，想吐一口气缓解下逐渐兴奋的心情，但一想起旁边坐着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那一口浊气始终没有吐出来。
林十五终于选好了要出的牌，但就在他抬头的时候，突然发现何土生的表情很不对，他甚至看见何土生的眼睛因为过度的兴奋而变得通红。林十五心里暗暗感觉情况不妙，但现在已是胜负的最后时刻，他一时也没有解决的办法。
牌亮了出来，林十五打的是一张幺鸡。
何土生看到那张幺鸡的时候，直接站了起来，一把抓住了那张幺鸡。
“胡了，地胡，我胡了。”
“哈哈哈哈····”何土生几乎是以一种癫狂的状态狂笑着，他的眼睛现在红的好像能滴出血来。
推开牌，他果然是单胡一张幺鸡。
何土生看向桌上的赌资，林十五眼前堆着的是金银钱币和一个鼓囊囊的皮包，而另外两个人眼前放着的，此刻在何土生的眼中，竟不再是两颗沾满黑血的心脏，而是一副副绝好的牌构成的玲珑球和一沓沓钞票围成的聚宝盆。
他的眼神从痴狂变得狂热。
他的手已忍不住向那两个绝世宝物伸了过去，在他的潜意识里，只要拿到那两个东西，就能有无上的牌运，和无数的钱财。
何土生没有听见那两个怪人嘴里发出的窃窃笑声，更没有听到林十五大喊着：“何土生，清醒点，千万别碰那两个东西。”
何土生听不见，看不见，他的人已被欲望牢牢控制。
林十五大骂一声：“丢你屋个嗨。”想要冲出去将何土生扑倒，但那两个人却提前将林十五扑倒在地。
何土生被三人的弄出的巨响惊醒，抬头一看，却看到两张熟悉的脸正在对他笑，笑声里满是鼓励。
何土生想了半天，才陡然发现，那两个人的脸，不正是自己的模样吗？
何土生整个人都懵了，错愕、恐惧、难以置信在他心里来回激荡。
林十五眼看着何土生整个人好像失了魂一样，知道是何土生在这个空间里呆的时间太长了，他的脑子已经越来越不能正常运转了。但好在何土生此刻好像冷静了下来，于是连忙大喊道：“老何，你已经赢了，你可以走了，千万别再看桌上的东西了。”
林十五最后那句话一脱口，想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果然，何土生呆呆的低下头，再次朝桌上看去。
很快，何土生脸上再次浮现出狂热的表情。一伸手，死死的将那两颗心捏在手中。
林十五暗道一声：“糟了。”
嘴里只好念出咒语：“今日十五，菩萨保佑，万事大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