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帖笔法锋利，拥有独特的好似剑招般的灵气，即便经年已久仍可以出撇折勾竖间体悟到强势之息。
“当年的崇明先皇可是在世一品，你若是能感到这字帖的神韵说明你灵觉敏锐。”
墨渊毫不客气地介绍道，神色颇有些骄傲，毕竟先皇手书是真正的传家宝贝，还能光明正大放在外面不怕偷，——除非有人想试试皇室的手段。
然而，徐陌在好奇看过后一脸无感，转回来看向他问道：
“请问有真仙传记可以看吗？”
“……”
墨渊脸上骄傲的神情忽然顿住，见徐陌真的无感无觉不禁有些好奇。
“还没请教公子姓名；在下墨渊，胜书堂第二十三任掌柜。”
“我名徐陌，一介布衣草民，多谢墨掌柜允在下避雨。”
两人拱手礼拜；徐陌态度平平，如今以自身命数安全为最大要害，哪里还管这些皇族圣誉等，况且他到现在也对一品这一境界认知不全，与墨渊的心态不能共鸣。
“一品是个什么境界？我只听说朝中官员有品级之分，莫非到皇帝还分级别？”
借此话题，徐陌也想了解一番修炼体系的概念，在他的龙目探查中，面前和蔼的老板也是一名修炼之人，一身清正元气，比常人更强百倍，不过与炼神仍有极大差别，脑袋里也不见阴神的光团。
“一品，这、这个嘛……”
墨渊的神色变得不自然，心里也不知怎么描述，毕竟他也才是五品炼气。
“徐公子应该知道这世上何为修炼吧？”
“那是自然，在下前几年便是修炼的炼体之术，可惜天赋不佳，至今未能入门。”
对此情况，墨渊丝毫不觉得意外，一般的普通人家便是这样，天赋平平又缺乏资源，终其一生恐怕只能碰到炼气的门槛。
既然徐陌是这样的认识，那么他好歹作为一名前辈，说大一点也没什么了。
“朝廷昭武天下，人人皆可得道，又将人之修炼统合为一系，分炼体、炼气、炼神，而为了更精细区分又引入士官制的九品，这一品就是凡人修炼的顶点了。”
徐陌点点头继续看着他，墨渊顿时开始尴尬起来，心悔自己不该提到一品境。
“总之，就是很厉害的高人了——徐公子不如先进去读书吧，你想找的神仙传记在这儿也有。”
这一点成功转移了徐陌的注意，两人由墨渊领头向屋子里走去。
胜书堂不愧为百年老店，书香气质恍然如梦，即便是门口前台也有书贴字画装饰，而当走进房间，毫笔墨宝随处可见，文书经注垒满高架，各方又以当今最出名的著书为代表。
只是这样仍旧不能让读者方便查阅，于是在房中还能看见几名青衣朴素的书童，引导各人寻找书目。
不过嘛，这些书童个个都是俊俏的姑娘，十五六岁，做事灵动乖巧，看那些寻书的读者时不时偏移的眼神就知道，来这的人多少都有些心思在这些女孩身上。
知书达理的文人与秀丽乖巧的姑娘，两者之间总会牵扯一些羁绊，在诗文故事中始终不缺的情节令年轻人向往，而被胜书堂所吸引来的人物又大多是科考之人。
想想，学者在积累苦读时有如此佳人陪伴，当考取功名后若记得真情，与书童结一良缘，那不管对姑娘还是书堂都不失为一件美事。
这，也算是某种营销手段吧。
见徐陌的目光落在几位书童身上，墨渊微微一笑，却出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徐公子报名了今年的科考吗？”
“呃……没有；我与仕考一道无缘，才情不够，早已放弃学究之问。”
墨渊闻言可惜地摇了摇头，没有多说道理，可两人路过的一名学者却偏头斜了徐陌一眼，对其同伴和书童轻声讥讽道：
“看见没，粗鄙之人哪里懂儒学经注，即便是都城轩玥也不乏这等低劣农夫，咱们考就秀才已然超过了普通人一大截。”
说着，男子的神色愈发张扬，脑袋都抬高几分，眼神俯下同伴，又总是悄咪咪地往一边的书童那儿看去。
女孩一言不发，只是低头看着他们手上的书，自始至终都没有正眼瞧过他。
几人的声音经过掩饰，加之雷雨之声覆盖，能听到的只有邻桌两人，也包括刚刚走过的徐陌他们。
炼气凝灵，体质超凡，墨渊一字不落地听见了讽刺，不禁撇了眼旁边跟随的徐陌，只发现他脸上平静无波，目光由右边的书童学者们转向左边累累整叠的经书。
当路过儒学一块，徐陌恍然间伸手触摸，指尖轻轻滑过经书的封面，熟悉的触感令曾经闭门苦读的日子浮上心头，之后又接上了最近整日翻书的情景。
这份怀念被墨渊看在眼里，当即停下，伸手拿过一本著作又问道：“徐公子真不再试一试考学？”
“……”
徐陌收起双手，脸上的感怀依旧，然而眼中却有一股子坚定无法动摇。
“墨掌柜还是快带我去看看神仙书吧，我心意早已决定，切莫劝说。”
“既如此，不如品读一下儒家仙人的传记，或许你更能懂一些。”
墨渊不会拿学无止境、终生为学的道理与之捆绑，少年心性敏感，读书数年不得成就绝对是心理上的大挫折，若再强硬劝学或将使对方恼怒。
不过，徐陌自身的复杂他才知几分，不明白这神仙列传才是真正吸引其注意的东西。
果然，听到儒家也有仙人徐陌立时睁大了眼睛。
“儒家也有真仙？”
墨渊不问他这般激动情绪是为何，脸上正经回答道：
“那是自然！如今朝堂内阁首辅庞公即为一品大儒，礼部侍郎与副侍皆为二品立言儒仙……”
好吧，两人之间还是有着错解，徐陌无奈听他说着，心里的期待落空了一大半。
墨渊在说到中途时便发现不对，以为徐陌所指的不是内阁人士，随即皱起了眉头，没有再问下去。
若是徐陌在此情绪低落之时说出对大官朝廷不敬的话，他自己这番也算是个引子，到时候罚款不过小事，若真的折损了店面的名誉才是最大失误。
然而并没有他所想的那样离谱，徐陌在王府生活了十八年，知晓怎样在这个时代做人，此刻没有再提朝廷大官如何，只是问起一点——儒家还有圣人吗？
“我说的是与国朝内的那个——定国老祖同层次的圣人，掌柜有关于圣人的传记吗？”
“这……”
墨渊愣住了。原来他自始至终都是看错的，本以为徐陌只是一个困顿迷惘的书生，不曾想竟是个知晓修炼体系中顶级传说的人，而且谈及这些仙人圣贤的态度……似崇拜向往，但又像野狼一般渴望。
儒家有无圣贤——他真不知道。
说谎有违本心，然而这个问题确实不能直接否决回应，不说发问的徐陌怎么想，在店里读书的学者就有两位修炼有成的儒士，他们在听到这个问题时已经注意过来，这实际上是关系到儒家根性的问题。
是与否，意喻有误便是对儒家的挑衅，直接断决又会牵引其他深层问题，属实不好回答。
这个小子不会是故意这么说吧？
即使是墨渊也想了一会儿，外表愣然许久，随即严肃说道：“儒圣在世功参造化，妄加议论由为不妥；不过能与国朝共生，治全天下的儒学，其创始者必然是超凡无量之人，公子曾考读学究，该知道其中道理，了解如此人物与仙人也不差分毫。”
这番说辞一出，读书的学者顿时满足，墨渊自己也松了一气，而徐陌在注意到问题的敏感后也肯定地点头。
“好！这是我从学宫大师那儿拓印的古传副本，公子尽管拿出。”
从书架最高层拿出一本白纸书册，墨渊递交过来后立马回到柜台去了，生怕又被问起什么难堪的问题。
圣贤必然非凡，然而儒学之祖就一定是圣？
徐陌知道他是玩了话术，当然自己也不想因为一个问题而得罪人，再说了儒学祖师是否为圣还是未知数，万一就是呢？
或许，他今天能看到新的仙魔显化。
——天地开辟之初，万物蒙昧无度；人之初始，与兽同似，茹毛饮血，相争于野，聚众而逞凶霸道。当此之时，有人开悟于心，不与争，不与恶，以心中法纪为纲，度己度人……
神仙之类的自传大多夸张离谱，可即便徐陌有心理准备也被书中的开辟天地时期给惊到了，迅速看完之后感受体内。
果然，一点反应也没有。
或许这真的是儒学开道之祖，然而新学最是艰难，修己护身便是极限，无中生有而登就圣功属实不可能，即便是天资绝顶也得以道理培养。
若真是初代便有圣者，儒学一道就比佛道两教更高数倍了，现世怎可能没有圣贤？
若儒圣真的存在，也是后世追学之人。
“唉……”
徐陌不禁叹息，果然一与仙魔神佛沾边的就鲜少为凡人所知，自己还是去追读明帝李戬的史传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