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梦一场,几度秋凉

《大梦一场,几度秋凉》

第二章 王府的花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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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沈捷在郊外闲游的两个时辰里,他像个不熟练的导游,硬生生为我介绍我们走过的每一个地方。他用多年来与罗雨鹤的说话方式,又带着些些今日我与他对话后的宽松感与我说着话。

与他独处了好几次,也是第一次见他一句接一句的滔滔不绝,这样的状态应该最接近于他的本性。

也因为此,实在不忍心打断。

直到……我的肚子唱了两遍空城计后,我才说:“不早了,回去吧!”

乍一听时他的表情颇为失落,随后转为轻松。

喜怒形于色,他的心思还是很简单。

分开时两人好好道了别,他的语气和神情颇有终于放下一块心病的轻松愉悦感,若不是知道我在身后看着,真怕他一时高兴的又蹦跶起来,让这块儿“心病”看着,总是不太礼貌。

一觉睡醒,母亲也同我道别,带着大喜又开始她们的漫游之路。

走时,她只留了四个字:“好好生活!”

其实她不用多说什么,她对人生的态度和她那颗沉醉于自己热爱的心已告诉了我全部。

他们的道别也是我对过去的告别,不管是我那三十几年的过去,还是罗雨鹤这二十多年的过去。

很喜欢一句话:每个人都渴望时光旅行,回到过去做件小时改变现在。却没有人想到,现在做件小事去改变未来。www.lawace.cn 盘古小说网

如今的我明白正因为有了过去所经历的每一件小事,我才是现在的我。想要好好生活,最好也是唯一的办法就是做好现下的每一件小事。

那几年的极度焦虑和抑郁使我认识到:我恐惧的是恐惧本身,所以焦虑才没完没了,牛角尖永远钻不完。

这是因也是果。

而现在的我就很好,真的很好,还可以更好。

“鹤儿,来来来!厨娘做了很多好吃的,都是你喜欢吃的。”曹老爷子一如既往地慈祥和蔼。

与第一次见他时的愁云密布不一样,后来的每一次他都乐乐呵呵。我一笑,他更乐,脸上的皱纹也乐的似他笑弯了的眉眼。

我很配合地吃掉他给我夹的所有菜,厨娘的厨艺不错,很是合我的胃口。

看我吃得香,老爷子也难得添了碗。

管家只差没拍手叫好:“现在好了,少小姐心情好,吃得好,睡得好,老爷的胃口见好,近半年也没再半夜惊醒。”

半年?不就是我来的这半年?那么……过去的十多年老爷子是怎么过的?

十多年前是什么样子?为了他的鹤儿整夜难眠?也是这般满头白发?肩背也是如此瘦削?

想到这,我的眼泪止不住直往下掉,一个老人要支撑偌大家业,还要每天操心外孙女,她的心情,她的胃口,她的婚姻……

怕我的眼泪无端引得老爷子伤感,我忙低头扒饭。

知他吃得香,我微微抬眼,老爷子未见异常,余光处的管家却正擦拭眼角。

怕是见了我刚才的模样,也忍不住悲喜交集。

吃过饭,我提议:“今儿外翁与我一道出去吧,去街上逛逛?”

外翁惋惜,说:“外翁也想去,不过现在是月末,这两日酒楼茶楼的掌柜都来,鹤丫头有……”看了一眼身侧的曹全,欲指向他的手转而指了指二喜,说,“有二喜陪着不无聊,这丫头整天叽叽喳喳。”

说到要出去,二喜颠颠地笑起来。

“走吧!换身装备。”

外翁听后,往自己脸上比划了个面纱的姿势。

他想问是不是要戴面纱,我只是笑笑,转头回屋换上男装。

就我这迈大步甩大臂的形象,还是更适合男装。

再见着我时,外翁呆愣片刻才哈哈笑,连连说:“这个好!这个好……”又说,“怎么不穿好一点?这身打扮像咱院门口的栓子。”

“外翁,您看啊!就我这俊美长相,男装一扮上,再穿高调点儿,您是打算让筹边郡同龄男子光棍到老吗?”

“是是是!最有道理就是你,快去吧,”我的自吹自擂连老爷子也看不下去,起身叮嘱二喜,“照顾好小姐……嗯……是公子,是公子……照顾好公子啊!”

二喜忍不住偷笑,再行礼:“是,老爷。”

外翁缓缓起身,管家欲上前搀扶却被推开。

“不用,还没到那地步。”

管家只好收回手,转而慢小半步紧跟着。

看两个花甲老人出了饭厅,我和二喜方才去了一壶仙酒楼。

一壶仙酒楼和一壶香茶楼都是曹家的产业,外翁说今日要来的掌柜就是这两家的。

在一壶仙一楼找了个角落坐下,随便点几个小菜。不为喝酒,我只想感受一下这热闹的气氛。

忽然听得“啪”一声响。

循声望去,堂中央坐着一位吊眼细眉的说书先生。

大概是一则故事刚完,说书先生的手从醒木上移开,拿了桌子左面的酒杯来,小小抿了一口,咂吧咂吧。

酒客们正为刚才完结的故事一阵拍手称快。

“说说罗家少小姐的故事呗!”另一个角落独自喝酒的汉子嚷道。

别的客人也开始起哄:

“讲讲!”

“对对对!”

“说说呗!”

说书先生不慌不忙地笑笑,又抿了口酒,才吊了嗓子问:“既然你们喜欢听,那我……讲讲?”

“讲!”酒客应和道。

“是日九月十五,天将擦黑。此刻,罗家老嬷子正带着她家小女娘要进大院,忽闻得一阵马蹄声响起。此时小女娘左脚刚迈进大门,还未等众人反应过来,小女娘已被疾驰而来野马背上的糙汉一把提起带走……”

故事还没说完,又有人嚷叫:“前面这些我听得耳朵起茧子,就想知道后来如何了,对不对呀大伙儿?”

“对对对!”只因这些年来,罗雨鹤一直养在曹家大院,曹老爷子将这外孙女的消息封得严严实实,外头人从没看过罗雨鹤的模样。

就像人们在十年前兴致勃勃听了那句“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后……再没了下文。

怕是没有人不想知道后来如何。

“后来……”说书先生继续说。

他知道的肯定没我知道的多,便没细听,反而隔壁桌一男子的故事吸引了我……

“我听说啊……”那男子,瘦削模样,戴了顶瓜皮帽,咂了一口酒,酒杯轻轻放下,头往桌子中间凑了凑,看同桌另三个男人亦凑近,方才说,“曹老太爷的女儿女婿,也就是这罗雨鹤的父亲母亲,遍访天下名医,就为治好女儿……”

说完又咂了口酒,继续说:“可这疤哪是那么容易去掉?我们村的有个小姑娘也是……约摸五六岁时被弟弟推进火坑,烫了一脸疤,啧啧……简直不敢看,哪还有一寸好的?爹娘也寻了不少方子,现在三十几岁……还有一大片呢!啧啧……可怜呀!见着她的人莫有不怕的。”

“三十几?说着亲了没?”男人八卦起来与女人何异?

我也侧身略微靠近了仔细听,生怕错过一丝细节。

瓜皮帽男子嗤笑一声,说:“你……怕不是说笑呢!那……城东头那边李家庄子,知道吧?”

“嗯!”三个男子猛点头。

“庄子上媒婆李婆子你们肯定听过,只要经她手做的媒,哪有不成的?只有我们村那位……爹娘又托人说情,又塞礼的,李婆子打死不肯。人家也是怕坏了自己招牌。”

“真是作孽呀!后来呢?”不知何时,又围上来个耳尖的。

“后来姑娘待不下去了,走哪儿都碍眼。最后去了云妙庵,做了持斋受戒的比丘尼。这条路才走对了,她不走,她俩弟弟娶不了媳妇。她这一走,俩弟弟接连成了家,多好?”瓜皮帽男子这一通说得轻巧。

我却听不下去,径自走出酒楼,阳光正好,晃得我快睁不开眼,于是在酒楼门口前的台阶上站了一会儿缓缓。

虽是夏季,但在北方也没感觉有多么酷热难耐,尽管身上穿了几层衣服也没出汗。

想起隔壁桌口中那位姑娘,我心中滋味万千:心疼?惋惜?愤怒?

多重情绪交杂,说不上是哪种,也可能都有。

也为自己庆幸,我若生为她,不一定能活得如她。

二喜付了钱忙追出来,见她来,我便走下台阶,往街上去。

“公子?”二喜试探着叫我一声。

“嗯?”我颇为烦闷,只是若有若无的应道。

“公子?没事儿吧?刚才那个说书先生胆儿也太大了,竟敢在曹家的地盘上说曹家的事,老太爷要知道了肯定会剥了他的皮。”二喜为我忿忿不平,自家小姐的事被人在大庭广众下当成酒后谈资,肯定会生气。

只是……

“二喜,别把外翁说得那么残暴。”

“嗯!不剥皮……至少也给他乱棍打出去。”

呃……好吧!

她这一说提醒了我,外翁保护我这么多年,又怎能容下说书先生公然……挑衅?

没等我想出个子丑寅卯,就听见二喜在我耳边一个劲儿大叫:“公子!公子!快看快看!那边!”

这声音……聋子都会被她喊醒。

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好多人挤在一起,貌似在看什么。

“他们在看什么?”

“那边是告示牌,我们也去看看。”二喜拽着我就跑。

对于筹边郡,她比我还好奇,陪着罗雨鹤在曹家大院闷了十年,也苦了她。

二喜铆劲儿往人群里挤,在牵着我的手被挤掉前一瞬,她一把将我拽到告示牌面前。

我们的行为挺招人烦,我装作听不见旁边人的“指点”,一心去看布告栏:

端王府……家丁?马夫?花匠?

这是……一则招聘信息?

“太好了!”我激动地暗搓双手,低声说。

胸中那颗“唯有赚钱高”的炽热的心开始猛跳。

这张告示底色鲜艳,墨迹清晰,一看就是刚贴上的。

我立马自荐,好机会不容错过,得亏了我这一身打扮,入职申请比较顺利。

二喜事先不知道,等她明白过来,也只能接受事实,她明白……王府可不是说进就进,说不进就能不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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