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大军开拔，西征。

在戏志才的劝告，荀彧的警告，还有刘楚信誓旦旦抛出的、有极小可能存在的一丝机会面前，曹操终于选择了放弃。

但他还是派人给了许汜一个无法拒绝的理由。

一个暂时不敢继续作乱的理由。

许汜半睡半醒间，只觉被褥中一阵潮湿。

鼻子更嗅到了一股浓浓的血腥味道。

待到彻底清醒时，只发现两颗头颅静静地躺在他的身旁。

……

……

……

刘楚在昨日会议结束后便单骑越过黄河故渎，北上繁阳勘探地形。

繁阳北有清河，南有黄河故渎，黑山贼回军，此地是必经之地。

黄河故渎，这个时候叫做大河故渎，在繁阳与顿丘之间。

一百九十年前，黄河泛滥，两岸民不聊生。

一百三十年前，王景治理泛滥了六十年的黄河，使黄河向南改道。

自此大河安澜，千年无患。

这条故渎，便是黄河改道前的河道。

故渎长七百余里，东郡境内的河道更是宽逾五里，在丰水期仍可称天堑。

但此时的故渎也如黄河一般，已经结了一层二尺厚的冰层，可以直接踏冰渡河。

自古以来多有政权可以靠长江天险隔江而治，却从没有人可以割黄河而治。

就是因为黄河冬天会结冰，天险此时便不再是天险。

在繁阳勘察一番后，刘楚便已经找到了几处作为战场的绝佳地点。

一日后，曹军抵达内黄贼屯，驻营结垒，贼不敢出。

又过二日，哨探回报，东武阳之围已解，黑山诸贼已西渡故渎南归。

全军上下欢欣鼓舞。

曹操中军大帐内，众将以水代酒，庆祝东武阳之围自解，贼西而还。

“孟德真是妙计！他们果真解围而还！”

“哈哈哈！孟德兄神机妙算，我们甘拜下风自愧不如！”

“主公此计确实甚妙，我彼时也想不出来如此之策，自叹弗如。”

戏志才坐在席中也微笑拱手道。

在座众人一个个止不住激动，再次拍曹操马屁，说曹操计略周全，说他天生将才。

“哈哈哈哈，”曹操大笑道摆手让众人坐下，“诸位啊，你们夸错人啦！”

“此并非我之计也，乃荀君之计。”

哦？

众人听言恍然大悟，原来是“王佐之才”的荀彧所出之策，那就不奇怪了。

夏侯惇直接出席来，对荀彧一拜，

“多谢先生妙策，救我三军将士家小，扬我军士气！”

“是啊，赖荀君妙策，如今我军士气大振，那黑山贼如何不可破得！”

“今以水代酒，敬荀君一杯！”

夏侯渊举起酒樽朝荀彧敬水一杯。

荀彧却不受敬，连连摆手，笑道：“此计亦非我所谋也。”

那是？

众将不禁目光疑惑，齐刷刷地看向了荀彧。

曹操也不禁惊讶，荀君你之前可没和我讲过啊？

但同时，他心中已经有了一丝猜测，难道是他？

“此乃廷璞之策。”荀彧娓娓言道。

果然是他！

“怎么又是那个小子？”

曹洪震惊地说道。

他那天被罚五十军棍，而刘楚却功最大。

他虽然知道是自己喝酒误事，但心中还是有些不服。

“我本以为廷璞只是神力傍身，想不到竟然还能想出如此方策吗？”

曹仁不禁叹道。

“难道真的如他所言，黄石公托梦授策与他？”

夏侯渊惊疑地说道，想起了刘楚前几日说的话。

前几天刘楚跟大家说什么入主兖州，什么刘岱身死，什么最后陈宫会合兖州世家之力，迎奉曹操入兖州。

众人全都觉得刘楚信口开河。

因为刘楚之言太过详尽。

每件事如何发生，导致什么后果，

谁人又会得到什么下场，谁又会力主曹操入主兖州。

他口中的一切都太过离奇。

刘楚的解释是，曾有黄石公托梦。

他之所以死里逃生后，往投曹操，便是黄石公于他梦中授策，命他而来。

曹操闻听此言自然想到了留侯张良。

据传说留侯张良就是得到了黄石公传授的《太公兵法》，最后得以辅佐太祖高皇帝定鼎天下。

他说的到底是真是假，曹操不敢断言。

且看百万黄巾会不会真的入兖州，刘岱会不会身死，陈宫又会不会迎奉他吧。

但假若这一切真的发生了，那除了黄石公托梦，还能有什么别的解释呢？

那，岂不是说，自己便是……

曹操不敢再继续往下想。

刘楚从外面走进大帐，众人目光皆齐刷刷地看向了他。

只见刘楚在所着直裾常服外，还缠了一袭素粗布，造型奇特。

发现大家都在用奇怪的眼神看他，刘楚感到莫名其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将军，黑山诸贼后日便能抵达繁阳，我有一策献与将军。”

“哦？”

“廷璞请言之。”

曹操现在知道原来围魏救赵之策是刘楚所献，此时开始对刘楚有些另眼相看。

不管是不是黄石公托梦，他之前所献方略确实精详。

“可否请诸位司马把庭中案几都往外挪一挪。”

刘楚边说边从袖中掏出一物。

众将都一头雾水，不知道刘楚要干什么，只有荀彧脸色古怪。

曹操一摆手，示意众将照做。

他也很好奇刘楚到底要干什么。

刘楚慢慢将手中之物从折叠状展开，然后开始往地上铺。

随着他手中之物慢慢展开，

在座所有人除了荀彧，全都登然离开了座席，凑到了刘楚跟前。

他们一个个瞳孔慢慢放大，直至瞪到不能再瞪。

他们一个个嘴巴慢慢张开，直至张到不能再张。

他们看到了山峦，

看到了丘陵，

看到了小陉，

看到了驰道，

看到了大川，

看到了湖泽，

看到了城池，

看到了关隘。

这是一张地图！

一张囊括了大汉十三州之地的地图！

一张宽阔达三步见方，详尽到令人发指的地图！

“嘭！”

曹操手中的酒樽摔落在地，水花四溅。

“这……这……”

曹操失态地蹲下，摸着这张地图，双手颤抖不已。

难道刘楚口中黄石公托梦之言并非妄语？

如此地图，岂是人间之物！

除了天赐，还能有何他解！

再看众将，同样双手颤抖，双唇战战，激动到不能言语。

“这……这……这是真实存在的吗？”

戏志才看着地图，神色震动，口中讷讷。

这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

世间怎么可能有这样的地图？

看，

看那青山耸峙，纵横沟壑！

看那玉湖碧泽，似有波澜起伏！

看那城池险隘，星罗棋布！

看那大河大江，盘旋蜿蜒！

这所有的一切，竟真实至此！

大汉天下，就浓缩在脚下的方寸之间！

这，绝非人间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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