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董卓身死。

五月，曹操驻须昌抗击青州黄巾。

五月下旬，李傕郭汜控制天子，大权在握。

六月上旬，

荆州刺史刘表遣使入长安贡献，李傕郭汜拜刘表荆州牧、镇南将军，

封成武侯，假节。临战，二千石以下皆可斩。

徐州刺史陶谦遣使入长安贡献，李傕郭汜拜陶谦徐州牧、安东将军，封溧阳侯。

兖州刺史曹操遣使与河内太守张杨交好，欲假途入长安贡献，

使者王必被河内太守张杨截留……

河内郡治，怀县。

董昭今天收到自东郡来的一封信。

此信书自刘楚，传自荀彧。

之所以致信此人，是因为刘楚知道，

曹操能拿下兖州牧的正式册封，离不开此人襄助。

在另一个时空，

这位，是曹操的陈平第二。

与郭嘉、程昱共在一传，

是曹操阵营中最不为人知，最没有存在感的顶级谋士，

其人为达目的，阴谋阳谋无所不用，

诡计直追毒士，奇策不下二荀。

而且曹操之所以能顺利地迎天子至许昌，此人功称第二，则无人敢称第一。

曹操接受魏公、魏王的一系列操作，也都是此人为首创议。

这也是他存在感不高的原因。

历世文人都觉得他太舔狗了，属于是文人之耻。

董昭看完信后面色凝重，随后提笔模仿着信上的笔迹作书一封。

又将原信焚毁，这才起身朝官寺走去。

“府君。”董昭腆着大肚子走进了官寺正堂。

见到董昭主动求见，张杨不禁惊异地迎了上来。

董昭之前是袁绍的魏郡太守，现在是他的骑都尉。

在袁绍处任事时，此人既有奇谋，也有勇略，

界桥之战，助袁绍平一郡之乱、数万之贼于俯仰之间，令人叹服。

只因其弟在张邈处任事，而被袁绍帐下谋士进谗言。

所以弃了袁绍，往投西京，路过河内时被张杨截留。

“公仁今日怎么来了？”张杨对他很是看重。

董昭则面带戏谑之色，走进了正堂，然后找个地方坐了下去，

“听闻府君前几日扣住了兖州曹使君的使臣与钱粮，窃为府君忧耳。”

“公仁何出此言？”

张杨有些疑惑地坐到了董昭身旁。

曹操十余船自大河逆流南下，满载钱粮想和他交好，求他借道往西京贡献，他自然不会如曹操的愿。

而且他也不认为扣了曹操的东西，曹操就能把他怎么了。

“府君危矣。”董昭戏谑摇头道。

张杨闻言有些迷惑，“公仁能否明示？”

“敢问府君，若袁绍举大兵而来，府君能挡否？”董昭继续绕弯子。

张杨不知道为什么董昭要这么问，但想了想便答道：

“我重兵把守延津，淇水，袁本初纵有五万人来，毋能奈我何。”

董昭听了张杨所言，用手摸了摸自己圆溜溜的肚皮嗤笑了一声，说道：

“若曹使君再提兖州五万之众，自濮水出大河，直击怀县，”

“与袁本初一北一南，府君还能挡否？”

张杨闻言一怔，不可能吧？

他之所以能以不到一万之众便能防住袁绍，

便是因为他只要守住大河的延津渡和淇水，袁绍便无法逆流南下。

而且现在袁绍也并不想打他，因为太行山脉还有百万黑山贼威胁着袁绍。

而兖州就不同了，有阴沟水与鸿沟水两条河直通黄河，

并且现在没有其他势力会干扰兖州军的粮道。

如果曹操真的能领大军从这两个河口出大河，那他绝对无力分兵防守。

不过想了想，张杨却又嗤笑了一声，

“公仁真是说笑了，那曹操如何有五万之众？”

“他和我一样，一万人马都不到，即使加上民夫，至多也不过两万人吧？”

“府君真是太小看曹使君了，”董昭笑道，

“我说的五万之众，乃是五万战卒，”

“如果再加上民夫，曹使君明年提十万之众，与袁绍南北夹击府君，也不无可能。”

“公仁莫要再说笑，到底是怎么回事？”

看着董昭那戏谑的神色，张杨面色凝重了来。

他之所以把董昭截留在河内不让他去西京，就是因为他足够相信董昭的才智。

董昭是个聪明人，他说一次可能是玩笑，

但连着警告他两次，那就是真的了。

董昭看到张杨这副神色，才敛容缓缓开口道，

“曹使君现在在东平与黄巾鏖战，明年春，他便会收服百万黄巾为己用了。”

“百……百万黄巾？！”

“怎么可能？”

张杨下巴都惊掉了，“百万黄巾如何会投降他曹操？”

“我也不知道，府君请看吧。”说罢，董昭用他的肥手掏出一封帛信。

正是他写的那封。

“这是荀文若给我的信。”

“荀文若？”

“那个王佐之才？”

张杨从董昭的手中接过信，看了几眼后大惊失色。

依信所言，曹操现在已经在和百万黄巾谈投降条件了。

如果他不愿放行，那明年便会与袁绍提兵来伐。

最后信中还让董昭早日离开他，去投奔曹操，或者另择明路，以免未来殃及池鱼。

张杨心惊胆战起来，冷汗直流，

如果真如董昭所言，曹操和袁绍真的南北合围，那他明年就没戏了。

“请公仁教我！”张杨上前扯住了董昭衣袖。

“府君勿忧，”

董昭挣脱了张杨的手继续道：

“如果府君愿意补救的话，即使曹使君明年真有了五万雄兵，也不会同意与袁绍一同围攻府君。”

“为何？他们不是一伙的吗？”

“非也，”

“袁曹现在虽为一家，但二人早已离心，势必不会长久连结，”

“曹使君是个有壮志雄心之人，”

“虽然他现在还很弱小，且不论其最后能不能收服黄巾，但他有心去做了，便足以明其志向，”

“而且我听闻，曹使君曾面斥袁本初私刻玉玺，北面刘虞之事，”

“而其此番东去兖州，以万余之众，敌黄巾百万之军，”

“若不是下了决心要离开袁绍，自谋出路，他不必如此弄险。”

“所以他必不会屈居于袁绍之下，而且我料，”

“曹使君如果势大，他与袁绍二人，未来必有一场大战。”

“府君虽与袁绍交恶，但与曹使君之前却并没有龃龉，”

“反而，曹使君还遣使来与府君主动结交，府君完全可以与其交好，若如是，”

“待到将来，曹使君与袁绍大战之时，府君亦可伺机出淇水、大河，顺流北上。”

“如曹使君强，则与其共分冀州，”

“如曹使君弱，则府君也可再回到淇水以南，以待天时，自保无虞。”

张杨听董昭之言不由连连点头。

董昭这一番话，既阐明了他拒绝曹操的危险的处境，又阐明了他与曹操合作后的巨大利益。

这简直就是他的“河内对”啊！

他二话不说就把曹操的使者给扣了，确实是太意气用事了。

“那我们现在，是把曹使君的使者请回去？”张杨试探地问道。

他注意到了，董昭还没有跟他说具体要怎么补救。

“这是肯定的，”

董昭拍拍肚皮点点头，

“只是单单如此，怕还是不足以表府君愿与曹使君合作的诚意呀。”

“那，公仁之意如何？”

张杨现在后悔极了，如果直接收了曹操的礼物，放他过去不就好了嘛。

“曹使君尊勤天子，心存汉室，志在保境安民，为国家攘除凶逆，”

“其以万人之弱旅，讨黄巾百万之雄师，忠心日月可鉴。”

“如今兖州诸二千石皆表曹使君领兖州刺史，”

“其领刺史之名，而行牧伯之实，”

“刺史之名小耳，不过六百石，”

“府君若是可以于天子面前，顺水推舟，表奏曹使君为兖州牧，”

“则出力虽小，而于曹使君之恩大矣！”

“曹使君忠义之士，岂有不报恩于府君之理哉？”

“届时瓜分河北，府君可与曹使君共成五霸之业。”

董昭所谓的在天子面前表荐，其实就是去跟李傕郭汜说说好话。

“好，好啊！”

张杨听了董昭的话大喜过望，

“公仁所言甚是，就依公仁所言，我这就去将曹使君的使者礼送回兖州，再去信一封送往长安。”

说罢张杨站起身来便想去放人，忽然又转回来，再次激动地拉住董昭的双手说道：

“公仁真乃我之良、平，若非公仁，我张杨危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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