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您说的那栋楼里已经一个活物都没有了。小的们都查过了，您要的那些东西能拿得动的都拿回来了。东西放在一楼大厅，稍后您过目。”
灰老七和白泉站在立行楼的楼顶，二者之间差了一个身位。
“干得不错。”
白泉原本破烂的衣服已经被换下，换成了某教师留在储物间里的一套西服。楼顶风大，他还披了一件白大褂抗风。
“老七啊，你活了多久了？”
掌管一个生灵的魂血的体验很奇妙。现在白泉和灰老七的关系如同傀儡师和他手里的提线木偶一样，只要他想，心念一动就能让它瞬间暴毙，而且死亡方式还是多种多样的。
从脑溢血到浑身血液沸腾而死，体面的和不体面的都有。
“回主人的话，老七这辈子活了十四年了。”
“这辈子？你活了不止一辈子？！”
前世访问的奇人异士、和尚道士们大多都相信前世今生的理论，只不过白泉那时人生理想始终是向钱看向厚赚，在闲暇之余能积阴德的事虽然他都会去干，但是对于这一套还是打心底里不相信的。
“回主人的话，小的活了七辈子了，这辈子是第七个。最开始的时候小的只是个下水道里的小耗子，和它们没什么两样。后来有幸受前辈点拨得了道，让我积德行善，积攒功德。攒了快一百五十年了，才攒出来这么个不伦不类的人身。”
灰老七现在的身体不像之前那么臃肿肥硕，不知道是被笔记本榨干了身体还是魂血被抽出来的缘故，现在的身体瘦得皮包骨，连尾巴都没有了光泽。
不过观赏性比起之前要强很多，虽然身上气味还是很恶心，但至少对得起观众。
“噢——所以你给自己起名叫老七是因为你活了七次？”
“呃……小的文化不高，自从开了灵智之后一直也没什么机会读书。主人若是不喜欢这个名字，还请主人赐名。”
没想到自己随口一猜还真的猜对了，白泉看着跪在自己身后的灰老七，摆了摆手：“算了，你自己起的名字，我就不瞎参合了。下楼吧，这地方真冷啊。”
“好的，主人。”
灰老七陪同白泉到一楼大厅，遣散了散发刺鼻气味的鼠群后，它站在大厅门口，面向门外，充当一个门神的角色。
偌大的大厅中铺满了各式各样的东西，每一样都能被这群学生用作武器。
但白泉审视的重点不是这个，而是一坨坨尸体。
豚鼠的尸体大多是被开膛了的，或是被咬断脖子的，这些一手握不住的小生物没有一个是开了灵智的，智慧程度连那只会拱手作揖的土黄小鼠都不如。
除了四十多只豚鼠的尸体，最吸引白泉的是两条狗。
确切地讲，是两条变异狗的残尸。
在灰老七的眼中，这些肉块不过是喂养给自己徒子徒孙的饲料罢了，甚至所谓的徒孙在真正的利益面前也不值一提，都是可以被做成血食的备用原料。
但在白泉眼中，这两条狗的各个部位都有不同的颜色，甚至不同部位都有不同的注解。
【犬类心脏：轻度污染，重度腐烂，不可食用，不可使用】
【犬类肱骨：轻度污染，不可食用，可使用】
【犬类血肉：轻度污染，可食用，可使用】
……
“唔……这些注解是什么时候出来的呢？是自从我吞了那个兔子的心脏吗？还是说这个笔记本和我的眼睛发生了什么反应？”
戴上一副橡胶手套，白泉对着大门方向举起一根肱骨端详。
用普通的视角观察，它是一根很普通的骨头，上面有一些啮齿类动物啃咬的痕迹，还有一些肌肉纤维粘连在上面。
而用“超凡视野”观察，这根骨头上则有淡淡的黑气缠绕，这些黑气随着白泉挥舞这根骨头萦绕在空气中，但主体始终是在这根骨头上面。
“难道它里面有什么玄机吗？”
能量不会凭空产生，这些黑气虽然常人看不见，但总归是一种能量形式。
有形式就会有载体，有载体就能被观测到。
想到这里，白泉看了看在门口叉腰站着的灰老七，犹豫了一下，直接握住骨头两端一使劲，把它掰成两截。
“轻度污染”的肱骨被掰成一长一短两段，上面的黑气依旧没有散去，而是由长度被分成两份。地面上的碎渣上面也有微不可查的黑气在上面，但它极其微弱，即便是白泉也很难看得出来。
“首先黑气的存在和骨头的大小无关，只要这个骨头是存在的，即便是碎成小渣子也会有残留。”
“可这黑气到底是什么呢？它不是古董，又不是阴器冥器，只是因为末日变异就能沾上所谓的‘污染’？按这个道理的话我经手了那么多的阴器，我应该也能接触到所谓的污染吧？”
“这污染又到底是什么呢？没有对比没有参照，随便丢出一个‘污染’出来，没道理啊……”
“‘可食用’这一点肯定是废话，但是‘可使用’的意义是什么呢……难道是界定这件物品是否可用作笔记上面的法阵材料？”
“如果‘使用’的意思是作为法阵材料，那这本笔记和我的眼睛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那一夜起它一直缠着我，甚至占据了我的脑子……我现在控制不了这本笔记，只能控制我的眼睛，那它是以我为宿主，操控我以达到它的目的吗？”
“说起来，那一夜之后这眼睛就瞎了几天，是在和笔记融合吗？像是电子游戏的停服维护？”
白泉蹲着闭目思考了一会，忽然觉得自己身边出现了一样东西，抬头一看，是灰老七递来的小凳子。
“主人，您请。”
“哎，好，谢谢。我这腿也确实有点蹲麻了。”
灰老七叉手鞠了个躬之后出门接着站岗，白泉坐在小凳子上抻腿，看着它的背影出神。
“实践是检验的唯一途径，‘使用’的意思到底是不是可用作法阵材料，待会就知道了。”
刀尖一挑手指，点点殷红滴在被清扫过后的地面上，手指横竖划动，第一页的法阵逐渐成型。
“先试一下这个脾脏吧。”
白泉舔舔指尖，感受伤口处愈合的瘙痒，口中呢喃着将一条狗的脾脏连着部分血管一股脑丢进法阵。
一次饿得濒死的经历足以他把那段百余字的咒语背得滚瓜烂熟，不到半秒这颗脾脏就被法阵转化完毕，悬浮在法阵上的东西，是一滴炽红的液体。
它的形态是一个水滴，但却可以被抓在手里而不破裂，或许可以称之为……胶体？
“老七，过来！”
“主人，什么吩咐？”
白泉轻轻捏着这滴液体，递给灰老七：“吃了它。”
没有丝毫犹豫，灰老七接过液体问也不问，直接丢进嘴里。
在灰老七吞下这滴液体后的三分钟内，一人一鼠在大厅里一站一坐相顾无言，大眼瞪小眼。
“什么感觉？”等了一会儿，白泉终于按捺不住好奇，率先开口。
“回主人的话，现在我感觉……呃，怎么说呢，有点涨肚……”
灰老七挠了挠后脑勺，指了指自己白色的肚皮。
“涨肚？”
“对，有点……”不等灰老七说完，它的下身就喷出一股臭得差点让白泉过去的气体。
“呕快快快，肚子不舒服你赶紧解决！”
白泉被熏得两眼一黑，踉踉跄跄走出几步之后看见灰老七就地下蹲，输出口直接对准了自己刚刚画好的法阵。
“没让你在这解决！去厕所啊！！”
“好的，好的！”
找了点卫生纸把法阵旁的污秽擦干抹净，白泉忍着恶心把刚刚掰断的两节桡骨连着其他“可使用”的骨头一同放进里面，几秒后得到了一块十公分长，一厘米见方的坚硬小长条。
“……”
“主人，我舒服了！现在感觉浑身都被净化了一样，十几年来身体里的隐疾几乎都一扫而空了！”
灰老七迈着小罗圈腿一拐一拐回来，不止面上喜色不断，连它的毛皮都增色不少。
“你牙口好吗？”
“啊？”灰老七一脸懵逼地接住白泉扔过来的“磨牙棒”，在牙缝里刮了刮。“还行吧。”
“没让你拿这东西剔牙，我让你把它吃了。”
“哎哎哎，好嘞好嘞！”
灰老七在吃掉脾脏聚合物时还只是因为魂血被白泉捏在手里而不得不吃，而现在则是尝到甜头，嘴角带笑地把小长条叼在嘴里，咔吧咔吧几下就进了肚。
五分钟过去了……
八分钟过去了……
十分钟过去了……
“没反应吗？”白泉搓搓手指，让灰老七转个圈看看体型变化。
可惜除了后门残留的污秽，什么变化也没看见。
“擦擦，擦擦！讲卫生是每一个活物应尽的义务！以后可不能像以前似的，堆吃堆拉像什么样子？！”
“好嘞好嘞，以后肯定注意，肯定注意……”
扯了一大张卫生纸给灰老七，白泉看它擦拭身子，忽然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老七，你是公的母的？”
“呃……公的，怎么了主人？您要是有需求老七能给您找几个人类，没必要盯着老七不放吧……”
“滚！”白泉看它笑得淫荡，对于用它做试验产生的愧疚之心忽然小了不少：“你把手伸过来。”
“好的主人。”
咔嚓！！！
“嗷！！我日……”
白泉在一拳敲断灰老七的小胳膊后单手压住它的肚皮，让它两眼翻白，无助地蹬腿挣扎，自己则目不转睛地观察断口伤势的恢复。
四十分钟，仅仅四十分钟它便完全痊愈了。
这种恢复速度即使是放在有道行的老鼠精身上也堪称医学奇迹。
“主人，您真是……”
“真是什么？”白泉没有注意灰老七的龇牙咧嘴，全身心都投入在地上的一大堆尸体上面，把一个个部件分门别类用塑料袋分装好后装包。
“狗东……不是，咳咳，您可真是华佗在世，当代神医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