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叉立于神颈

《刀叉立于神颈》

第34章业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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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嘴里上下两排牙齿,一般是二十八颗两两上下对应,从门齿开始计数为第一颗,数字向后槽牙的方向依次增大。”

白泉撕开一包纸抽擦擦手,把大半颗粘连着血丝和唾液的牙丢在地上。

“你比如说这颗,就叫‘左下五’,简单易懂且易于记忆。”

“……”李霓盘腿坐在地上,身边是刚刚吐出来的薯片和饮料。

看着白泉像老师一般认真讲解牙齿构造以及序号,她仿佛回到了两周之前在牙医诊所时被牙医抽考知识点的那个下午。

不过那个下午没有被打断的手脚或者折断的手指,最多只有几条被抽出的牙神经。

“好了,让我们复习一下,今天我们学到了什么?”

拍好视频、照完照片的白泉把手机关机放进裤兜,把四个中年的脖子一一折断,站在侧翻的货车边说道。

“老话说得好,行车不规范亲人两行泪。你即使是在开车时发现后方有可疑车辆跟踪——今日的案例是一个典型案例——你也不能在时速六十迈的时候猛打方向盘……”

他敲敲货车的挡风玻璃,上面有一个不小的窟窿,玻璃裂口处还有一丝血迹。

“……而且今天如果不是我和你在一起,你现在已经双腿截肢变成废人了。别说神仙,你哥都救不了你。”

白泉说到这叹了口气,在箱子里翻出碘酒绷带给未来的马路杀手包扎伤口:“而且你作为一个头脑发达的正常人,难道不知道碎玻璃是不能摸的吗?你居然扒拉挡风玻璃往外爬……”

“算了,安全知识就讲到这吧,回去之后你让你哥教教你开车。我可不敢让你开了。”白泉看看时间,着手把货车里的物资搬进这几个中年汉子的面包车。

好在他们没有挤在一辆小轿车里,而是开来一辆后排放满链锯电钻之类的装修工具,不然两个女生指名要的各种护肤品就放不进去了。

“第二点就是你对于现在的形势没有完全理解。其实这一条我本来不想多说,但是发生了各种……意外吧,我觉得你有必要知道一些底层逻辑。”

白泉把东西放好之后站在马路中央,双臂平举摆出阻拦过路车辆的姿态:“在以前治安不好的年代,半夜你如果开车看见有拦车的人——像我这样的——你知道应该怎么办吗?”

坐在地上的女孩不假思索地摇摇头,以手支地,全身用力,稍稍远离自己的呕吐物。

“正确答案是:别管也别停,加速开过去。因为你一旦停车,保不齐路边黑灯瞎火就钻出来一打彪形大汉,手里拿个螺丝刀把你轮胎扎了。车胎漏了你就跑不了了,要钱还是要你命就看他们心情了。”

把她扶起来,白泉带她到已经侧翻了的货车旁,一刀扎进轮胎。

“你看,刚才他们只要把咱们逼停,再在四个轮子上各插一刀,咱们就交代在这了,但我不属于正常人范畴,所以今天你能活归根结底还是侥幸。”

“说完以前的劫道问题,再说说现在。咱们现在就是世界末日,没水、没电,连电台都收不着信号这种。

秩序崩塌、你死我活,为了一包干脆面都能豁出命的时代下,就不要因为我和他们刚打一照面就血肉横飞这个很无聊的主题而哗哗往外吐了。毕竟我也不是神仙,万一我躺了,你还是只能在那哭,什么作用也不起,那还不如找个地方吊死算了。”

“一句话总结:眼要毒,心要狠,手要稳,你才有可能活着吃到下一顿饭。懂了吗?”

“懂了。”李霓的声音很低沉,也很失落,显然是被这一番毫不留情的“丛林法则”把她多年居于象牙塔中美好的幻境全部打碎。

白泉摇摇头,只能搀着她到面包车里,给她拿了袋小零食后让她安稳地坐着,等自己处理完现场再回村。

李霓无意识地把零食一块块放进牙齿间咬碎,白泉毁尸灭迹的动作和嘴里的“咔嚓咔嚓”遥相呼应。

……

村外土路上,蜷缩身子猫在矮洞里的李凯闻声睁眼,拍拍灰土后递给二人两箱燃烧瓶,用灌木丛把面包车大致遮了遮后在原定计划中的玉米地里溜了一圈,把它们拴好后李凯对准小臂给李霓一记暴击,在六姨的惊呼声中两人搀扶李霓进屋敷药,静待夜色降临。

“小心点,别摔了。”

江雪竹背包里满满当当全是新鲜出炉的燃烧瓶,她站在墙檐下小心翼翼接过背包,再把李霓扶过围墙。

“我哥真是的,不就是手掌被划了一道嘛,干嘛非要让我在土里打滚……”

李凯在她手臂上打的那一拳远比掌心被玻璃划破的伤口要来得痛,之后更是把她丢到掺了水的土坑里踢了好几脚,营造出一种骑摩托车被甩出去的假象。江雪竹从睡前听到现在,耳朵都听痒了。

“好啦好啦,你先消停一会,等我们到地方之后你再说好不好?”江雪竹慢慢托着李霓的腰,只轻轻一捏就痛得她龇牙咧嘴。“嘶——他也真舍得下手……”

“喂,醒醒!她们已经走了,咱们再等十分钟就得动手了,赶紧喝口水醒醒脑子。”李凯穿戴整齐,扒着窗户目送两个女孩消失在田埂里,跳下火炕拍拍白泉。

“不急,再眯一会……”或许是和灰老七建立了灵魂层面的联系,白泉自解决掉吴村长派来的那几人后就一直有些困倦。开车的一路一直靠着和李霓的闲聊提神,现在上床之后整个人就被焊死在床上一样,任由李凯怎么折磨也不愿意动弹一下。

两分钟后。

“起床,该去送温暖了。”

“哎呀——”

又六分钟后,李凯斜了一眼赖在床上装死的白泉,觉得不能再拖了。

“啪!”

一个红了透着白的手掌印挂在脸上,白泉鼓着腮帮子穿鞋穿袜,指缝里卡着几个啤酒瓶,比了个中指后开窗翻出去,斜挎背包钻进巷子里。

所谓的行动其实简单得不能再简单。从原理上来讲只有两步。

第一步,剥夺所有村民的逃跑能力和反抗能力。

第二步,用无处不在的大火迫使他们向唯一一处没有失火的地点逃窜。

而在他们觉得自己已经逃出生天,准备反扑时,让我们的江小姐亲手焚毁这片绽放罪恶的玉米地,欣赏他们死前的绝望和惊诧。

李凯和白泉所要办的事就是计划中的第一步,前者去扎轮胎放气,后者去各个预先设计好的点位放火,只留出一个口子,以便后续计划开展。

心中默念一遍任务要领,白泉叼着打火机爬上村委会三层小楼的窗户护栏,几个腾挪翻上房顶,坐等李凯的信号。

现在正好是半夜一点半,如果没有纰漏,三点之前自己一行人就能上车走人了。

“第一站,村长家和支书家。这两个人是村里的主心骨,派人出村埋伏的是支书,第一个站出来让村民关门的是村长老吴头。先手把这两个人弄死,即便杀不掉,烧他们房子应该也足以让他们心态爆炸了。等他们被愤怒冲昏头的时候就很难做出什么有效的决断了。”

“第二站,村子四周的边户……唔,这几家之间有点远呐,得跑快点,要不然时间上来不及。第三站,除了这条土路以外的所有道口。封死他们的逃跑路线,但是如果他们真的顶着湿棉被向一个方向硬冲,那就只能瞄准人群中心再扔一个燃烧瓶了啊……搞不好我还得亲自下场打近战。唉,要是正打架的时候这东西犯病了烫我一下,我不就直接白给了吗……”

摩擦手里本子的皮质封面,远处忽然爆出一声亮光,那是李凯扔的燃烧瓶,目标是村子最西边的那一家养猪大户。

“算了,反正多少年都是赌命赌过来的,大不了跑吧。”

心念一动,手中本子消失不见,白泉抄起两个酒瓶子瞄了瞄,双手同时掷向紧挨着村委会的两户相邻的人家。

“砰!”

酒瓶出手后白泉只是扫了一眼就头也不回的向东方奔行而去,只留下惊慌和咒骂声在背后飘荡。

得益于李凯每天设计的近乎变态的训练方式和运动量,现在白泉控制身体力量的能力比之前强了一倍不止,背后包里十余个燃烧瓶极少相互磕碰就是最好的证明。

脚步踏在沙土上,白泉按照事先打探好的路线或是翻上谁家苗圃的房顶,或是钻进谁家果林,耳边听着各家各户奔行去往村中心救火的叫喊,以及几个对讲机的谈话,心里想到此前吴村长那张人畜无害的老脸,冷哼一声。

“老鸡贼,给你预备几条枪你都能打巷战了!还跟老子装好人?”

村子最东边的这一户屋里没人,白泉藏好背包后进去晃了一圈,在茅厕里看见了户主。户主穿好裤子出门后的那一刻就被摘了脑袋,随后整间屋子被淹没在火海里。

登高望远,村子最北边的那户人家也烧起来了。

“第二阶段可以开始了。”

村子道路四通八达,想要完全阻断所有路口几乎不可能。但经过江雪竹的计算和勘测,只需要把最宽的几条路封死,这些农村老头老太太想从没怎么维护的土路步行出去,和慢性自杀无异。

“那些燃烧瓶不会烧一会就灭了吗?”制定计划时李凯指出一处漏洞,根据燃烧瓶的体量和数量来看,想要彻底烧毁一条路都不够,何谈完全封锁?

“会,但是我们只需要在规定时间内把他们都引到这条路里就行了,所以第二步的前提是驱逐,而不是封路。”

江雪竹从炕柜里掏出几大条用塑料袋包着的黏土样东西拍在桌上:“你们把轮胎扎爆、外围房屋烧毁之后,他们第一反应是救火而不是逃跑,我在这长大我太了解他们讲的那套人情世故了,更何况张哲首先烧的那两家是支书和村长家,他们两个就是村子的主心骨,没了他们俩指挥,只你们两个人就能嘎嘎乱杀。”

……

“她猜的还真准,这帮老菜棒子还真救火来了。”李凯把身子隐藏在阴影里,冷眼旁观他们把一桶桶水泼进两间房子里,扭头又看见村子东边烧起来了。

这种绝望和惊讶的表情着实有趣。

“八个……十四个……二十六个……差不多了,这就一大半了,再等一会他就能把剩下的人都弄过来了。”

爬上拖拉机的发动机盖子,再顺着水管爬上房顶,李凯本能地想点一根烟,想了想又忍了下去。

……

“雪竹姐,你做的真绝啊。”

李霓和江雪竹两人兜兜转转来到埋伏地点藏好,看着漫天闪烁的星星和一轮完全看不见的月亮,李霓忽然开口。

“绝吗?或许吧。”江雪竹拨动打火机的火焰调节器,双眼微阖。

“乡里乡亲,多少年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到生死关头能毫不犹豫的背刺一刀,估计我爸妈死的时候也是这么想的吧。真绝啊。”

碎了屏的手机显示时间是一点四十四分,两点时这条路再没有人来那就只能去玉米地里等着了。

把手机调至静音,江雪竹默默看着视频中几个小时候还抱过自己的男人痛哭流涕求饶,讲述那天发生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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