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大山家的院墙低矮，大门也敞开着。
里面还不时传来压抑的哭声。
姜惜想起剧本里，姜招娣没有耍心机胡闹前，孙家对她还是不错的，直到她越来越不像话，孙家才冷了心。
不过姜招娣找到姥姥家时已经成年了，跟现在她们姐弟五个都是孩子不一样。
也不知道孙家看到她们会是个什么反应。
她和弟弟妹妹在罗秋实和何春华的带领下进了院子。
罗秋实喊了声：“孙队长，我把孩子送过来了。”
孙大山在全体成员大会上见过罗秋实，认出罗秋实是后勤的领导，上午后勤的人也跟他联系过，赶忙迎了出来，连连道谢。
要不是当时姥姥冯爱珍知道女儿途中去世晕了过去，家里乱作一团肯定是要亲自去接孩子的。
与此同时，姥姥、大舅舅和大舅妈也出了门。
几个人眼眶通红，显然刚刚就是她们在哭。
没等姜惜几人说话，冯爱珍就扑过来抱着姜惜姐弟又哭起来。
“我可怜的娃呀，我可怜的女儿啊，怎么舍得丢下孩子们就走了……你咋这么狠心呐……我这个当娘的连最后一面都没见上，心里不落忍啊……”
何春华被冯爱珍的哭声感染，也是泪眼婆娑。
当初姜惜的爸妈同时丧生，她又何尝不是白发人送黑发人。
没想到，重活一世，姜惜还是没有父母缘。
几个娃想起娘，哭成一片。
姜惜也哭了。
没有掺杂任何表演成分，哭得稀里哗啦。
她是为自己哭。
没有爸妈的孩子有多难，她知道。
不是只有奶奶的疼爱就可以弥补。
多少次在梦里哭醒，她都不记得了。
少年丧母，老年丧女，无不是人间惨剧。
大舅舅孙志勇一边抹眼泪，一边拉她，“娘，你别哭了，你看你这一哭娃们都哭了，快把孩子屋里去，还有后勤的同志呢！”
大舅妈玉芬还算淡定，热情地邀请何春华和罗秋实：“同志快进屋，进屋喝点水。”
孙大山也跟着两口子劝了劝，冯爱珍这才止住哭声。
眼睛都快肿成核桃了。
白发人送黑发人，心里怎么都过不去这个坎儿。
可冯爱珍明白，她要不强打起精神，五个孩子更没着落。
不对啊，怎么是五个孩子？
她仔细看了一圈，终于发现了小石头。
姜惜姐弟四个长得相似，唯有小石头略有不同。
擦了擦眼问：“招娣，这是谁家的孩子？”
小石头慌了下，紧张地拉住了姜惜的手。
姜惜实话实话：“这是二叔家的小石头。二叔二婶都不在了，我们带着他一起来了。”
冯爱珍点点头，“嗯，那就一起留下吧。”
罗秋实看孙家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家，侧头对何春华说：“既然已经把孩子送到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何春华被眼泪打湿的眼睛湿漉漉的，想到剧本里孙家也没做过出格的事，拉着姜惜说：“那我先回去了，你们照顾好自己，想什么时候过去找我都行，我随时欢迎你们。”
姜惜鼻尖酸酸的，“我知道了婶子，你不用担心我们。”
她说完又向罗秋实道了谢。
罗秋实也说了几句客套话，这才和何春华离开。
何春华的眼泪对他也有所触动，他一直以为她是铁石心肠呢！
何春华知道罗秋实不时偷看她，可她心情不好，也没说什么！
两人就这样沉默了一路，回了后勤部。
农场除了知青和转业军人，大部分都是前几年搬过来的支边民众，不光有年轻人，还有拖家带口的，基本上是整个村搬过来。
三分场也融合了几个村的人，大家都有一个共同的目标，那就是开发北大荒，多打粮食。
孙家是全家搬过来的，但又不全在。
孙大山两个儿子一个女儿。
大儿子和儿媳妇留在身边，两个孙女一个十六，一个十三，孙子九岁；女儿是姜招娣的母亲，有姜惜姐弟四个孩子；小儿子去当兵了，未婚。
姜惜一下午也搞清楚了孙家大致的人口状况。
姥姥姥爷见到了，大舅舅大舅妈也见到了，她还没有见到十六表姐和同岁的表妹。
细问之下，才知道她们在这里的县城读中学。
一个上初三，一个上初一。
表弟在农场上小学。
要不是因为她们要来，姥姥一家也是要去上工的。
孙家院子不小，屋子不多。
小表弟孙天赐跟着老两口睡一个屋。
两个表姐不在，她们可以先住表姐的屋子。
冯爱珍安排的明明白白。
大舅妈玉芬的脸明显拉下来，姜惜看在眼里，也没打算挑战亲情的底线，琢磨好了措辞说：“姥姥，你们帮我找间空房子吧，我想带他们出去单住。”
冯爱珍一听，“这怎么行呢，你娘不在了，还有姥姥姥爷、舅舅舅妈在，再怎样有我们一口吃的，就有你们一口吃的。”
大舅孙志勇用胳膊推了推玉芬，玉芬不情愿地说：“搬出去容易，河边就有间没人住的空房子。可你们搬出去让别人怎么看我们，再说你姥爷还是生产队长呢，还不让别人看戳我们老孙家脊梁骨。”
孙志勇扶额，有点后悔让媳妇开口。
赶忙说：“什么空房子，那能住人嘛，你们安心住家里，别想那么多。”
孙大山也说：“有我在呢，你们哪儿都不用去，今晚上让姥姥给你们擀面条。”
玉芬一听急眼了，“爸，那面粉是留着芳芳和月月回来吃的，她们上学费脑子。”
“少不了她们的吃的。”冯爱珍最看不上大儿媳妇这小家子气，“招娣，元宝、米宝、麦苗，还有那个……小石头，你们就在姥姥家住，回头让姥爷把你们的户口也倒腾过来，再不用流落在外面了。”
“还要把户口迁过来？”玉芬更坐不住了，“娘，咱家这日子刚消停了，哪儿负担得起！一个两个我还能勉强接受，这一下五个，我们家还要不要过了。芳芳月月上学要花钱，天赐上学也要花钱。如今她们姐弟也都是要上学的年纪，是不让她们上学，还是不上他们吃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