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是知道山主楚岩一开始就已经安排了人盯着陈清明，所以魏德对于陈清明的各种行径，几乎都是放任不管的状态，像是夜间离开，也未曾派人跟着。

仅有的两件小事都已经安排好了，回返到驻地的陈清明便开始积极地参与到队伍的整备之中。

这翻举动反而让魏德有些吃惊，连带着原本对其冷漠的态度也缓和了许多。

在与魏德再三确认过后，为了不再拖延行程，除却已经死掉的，有明显康复好转的，还有大概两百多重伤患。

征求过这些人的意愿之后，留下了大概足用半年的物资，又安排了十几名“自愿”留下的雁门山弟子，在此处看顾伤患。

陈清明这种快到斩乱麻的方式，也正符合了魏德原本的预期。

将这种重伤弟子抛弃，是山主之前便交代过的，否则在荒芜之地上，压根就没有足够的交通工具在运送他们。

不过临走之前，魏德还是对留下的众人进行了一番心理安慰。

按照魏德的说法，自然是不会放弃同门的这些弟子，希望他们能够放宽心好好养伤，等到山主带着众人在上宗站稳了脚跟，自然会回来将大家接过去。

陈清明心中对这番说法自然是嗤之以鼻的。

想必如今还一脸感动的这些重伤患，不但等不到什么未来了，今夜估计就要命送黄泉。

就是不知道像是下达命令的魏德，以及听从命令屠杀同门的那些弟子，会不会有兔死狗烹的觉悟？

是不是人们总会刻意地去规避事实，永远错认为自己会是最幸运的那个人？

虽然将重伤员这一负担处理掉了，但还有不少轻伤员，行进的速度只能算是勉强，好在不出意外的话，应该能够在山主规定的时间内赶到临时驻地。

在穿越了雁门屏障之后，便是一望无际的空旷平原。

灰褐色的地面上，是无数鸡蛋大小的碎石，走出的每一步，都会带着小石块相互摩擦而发出咯吱声。

没有高低起伏的山峦，没有水源，没有半点绿色植物的存在，自然也不会有任何的生物。

这里完全就是生命的禁区，除了四面八方一眼望不到边界的地平线，再无他物。

虽然这种环境不会让任何人感觉到切实的危险，但这种假象反而更加地可怕，过分安逸的假象，很容易会让人忽略了缺乏食物与饮水补充到底意味着什么。

而更为凶险的是，当意识到无法得到维生资源的时候，通常已经太迟了。

在四五百米的陡峭落差下，凡人本就无法来到这处绝地，更不要说驾着车马，带上足够穿越此地的补给。

这三十余年来，也仅是雁门山的弟子们，能够通过几乎挖空了的大山踏足此地，以练气期的脚程，配合足够数量的物资，倒是能够从荒芜之地中走出去。

但横跨在边境的那一小段沙暴区域，却是依靠双脚永远也无法走出的。

每一口呼吸都会带着大量的黄土，在完全遮蔽视线黄色世界里，既无法顶着狂风前进，亦无法辨明方向，且随时都会有踏入流沙之中的风险。

所以想要离开北境，最起码的条件便是成为一名能够御空飞行的筑基期修士。

至于楚岩到底想要如何将五六千名练气期带出北境，估计他是真的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反正除了那些外来的筑基期修士，没有人知道前路具体的情况。

出发第一天的傍晚，队伍在毫无选择的情况下就地扎营。

一顶顶行军帐篷整齐地排列起来，一堆堆篝火燃气，炊烟袅袅地迎接着天地陷入黑暗。

陈清明自己生了一处火堆，和其他人保持了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泡着茶缓缓地吸收着手中的灵石，筑基四层的灵气已经灌满了，现在正在朝着第五层迈进。

和别人正经修炼回来的境界不同，陈清明初次进阶灌注灵能的过程，更像是汽车的磨合期，需要缓慢而持续的过程来对身躯与进阶进行掌控。

身体蓄满了能量之后，就不再需要用这样的方式来补充灵能了。

差不多接近午夜时分。

不知道何时失去踪影的魏德又重新出现在了营地之中。

依旧是不苟言笑的表情，手中拎着一个酒坛子，走到了陈清明身旁。

陈清明从他的身上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气。

这是连那些“刻意”留下的弟子都没有放过吗？

陈清明礼貌性地点了点头，对于魏德的刻意接近摆出了拒绝的态度。

魏德也并未理会他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径直地盘腿坐在了篝火边上，是坐在小马扎上翘着二郎腿的陈清明面对面的位置。

自顾自地抬着酒坛喝了几口酒之后，魏德也没有征求陈清明的意见，反而是自顾自地说起了自己的故事。

和几乎所有的悲情故事一样，魏德有着父母双亡的孤儿开局。

不过魏德父母的死，是基于家族斗争之中落败的结果，所以哪怕是被扫地出门，年幼的魏德也有着同龄人无法企及的阅历与知识。

幸运地摆脱了暗中的追杀，幸运地遇见了外出公干的雁门山弟子，幸运地被带回了雁门山，幸运地因为拥有灵根而没有与其他的孩童一般突然消失。

再之后便是依靠与众不同的天赋，获得山主的赏识，一步步增进修为，然后突破筑基期，获得权利，行驶权利，管理弟子，一门心思地回报山主的栽培之恩。

“你说，如果当我也失去了价值得时候，山主会不会不顾半点情分的将我抛弃？”讲完故事的魏德灌了一口酒，思索了一会之后，突然开口向陈清明询问道。

“当年你修炼有成的时候，回去报仇了没有？”陈清明不但没有回答，反而抛出了一个问题。

陈清明知道魏德这是执行了任务之后，突然有了心若死灰的心态。

处在雁门山这个环境之中，又是筑基期管理着门中弟子的长老，自然是明白暗地里各种血腥残忍的勾当。

身处黑暗的人又怎会害怕黑暗呢？

哪怕此刻的极尽萧索的状态是真实的，但他方才也并没有手下留情啊。

可能是毫无意义的试探。

也可能是因为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