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仰’和‘喜悦’本就是人类的情绪！职责和能力本来属于我们！是天翼偷走了它们！”一位虎背熊腰的大汉慷慨激昂地大喊，震得旁人耳朵嗡嗡作响。

“没错，就算我们信奉火神，信仰也该归火神大人所有，凭什么让天翼分给他人！”说话的是位样貌平平的少女，但她右眼下有一点红色的泪痣，让人印象深刻。

说罢，泪痣少女直接摸出几根银针，狠狠插入一个木架正方体结构中心的圆球上，不难看出圆球代表的正是天翼。

“‘白天地’是对我们的制衡，千年前没有天翼人类照样可以生存，为什么现在不行，是天翼在摧毁人类的意志，它想要毁灭我们的未来。”两鬓斑白的老人语气无比凄凉，老态龙钟的脸上尽是愤怒。

“唉，可火神大人支持天翼，”奇装异服的短发独眼青年却在叹气，他脸上戴着一个遮蔽面容的面具，只露出一只右眼，见前半句话刚一出口，其余人的神色皆变，立马改口，“一定是火神大人被蒙骗了!”

这短发独眼青年自然是连星，他站在大街上等了一上午，总算等到一位气运旺盛的有缘人，偷偷跟在对方后面，混入了这个一看就是在反抗天翼的集会。

看吧，他就说大城市里一定有反抗天翼暴政的组织吧，第二天就让他给找到了。

集会的暗号是从众多竹签中挑出特殊的几支，这对能看气运的连星来说轻而易举。

现在他坐在集会的长桌上，算上他共计六人。

除却前面讲话的魁梧大汉、泪痣少女和白发老人外，还有连星跟踪的剑眉青年以及一位戴面具的黑袍人。

经过刚刚的简单试探，连星可以肯定，这里的五人属于反天翼，不反青灯，难怪除了黑袍人和他之外的四位都没戴面具，坦坦荡荡地露出面容。

“对，”是最神秘的黑袍人开口了，他的声音晦涩低沉，“她是被天翼欺骗了，所以我们要告诉她真相。”

“这便是我组织本次会议的目的。”

“青岚城的拍卖会，想必诸位都有所耳闻，届时，天翼和神明大人都会到场！”

黑袍人的语气相当狂热，没成想泪痣少女嗤笑一声，非常不给面子地一踢桌子：“此等大事你如何得知？怕不是打着组织的旗号想找人当炮灰吧。”

“我自然是有特殊的消息渠道，”黑袍人也不生气，继续用那不堪入耳地声音回答，“你可以不信，不过，若是我有组织首领的令牌呢？”

一块黑色的令牌被抛在桌上，众人纷纷眼神热切地拿过检查。

“你早拿出来不就完了？”检查过真伪的泪痣少女换了语气，“能拿到许文宾首领的令牌，自然是有信誉保证，有什么吩咐尽管说！”

和青岚城谜语人格格不入的泪痣少女，当众说出了他们组织首领的名字：许文宾。

可就是这个名字，瞬间吓得连星背部出汗，差点从椅子上蹦起。

他跟踪的时候闲来无事，翻开了书页看了眼剑眉青年的死亡日期，是在一个多月后，他还清晰地记得，剑眉青年的姓名正是许文宾！

难怪气运那么高，连星惊讶大于害怕，缓过神来立马恢复正常，只是不断地偷偷打量，这么重要的线索他肯定不能放过。

“放心，你们也不用做什么冒险的事情。”黑袍人继续说。

“降临的天翼会从青岚城里取走东西，那东西的数目极多，你们只需要赶在天翼之前拿走一件就可以。”

“呵呵，具体该怎么做，你们到时候就明白了。”

这位一看就是土生土长的青岚城谜语人，说话点到为止，连星身体往许文宾那侧倾斜，假装不经意地开口问道：“你觉得他到底想让我们做什么？”

“抢东西。”许文宾言简意赅。

虽说他回答得很敷衍，只有短短三字，但连星还是控制不住的大脑空白了一秒。

许文宾的声音也太好听了，非常的干净澄澈，像一汪清泉，无需任何语调的点缀，单单音色就让人记忆犹新，念念不忘，刚遭受过黑袍人声音摧残的连星第一次感觉到，什么叫做“如听仙乐耳暂明”。

结束完发言的黑袍人示意若是没什么别的事，就可以散会了，众人纷纷表示无事，起身准备离去。

许文宾走得尤其快，连星不得不快步跟上，其余离去的三人都是各奔东西，完全没有相互探讨的意思。

明白这种组织必定会有成员除会议外不得私下讨论的规矩，连星没有贸然再跟许文宾搭话，他落后对方甚远，靠气运跟踪。

对于黑袍人的“抢天翼东西”，连星并不看好。

能预测天翼动作的消息来源？背后不是天翼本身就是青灯的代行者。

人们以为自己的行为完全出于自身，可以去反抗本源雏形，实际上也不过是大人物之间的相互博弈罢了。

从他们反天翼不反青灯来看，许文宾背后站着的大概率是青灯的代行者。

这么来看，青灯、盈雪、南烟三国的代行者通通不支持天翼，一个世界的本源与雏形本该关系不错，并不是所有本源都想成为雏形的，一个两个还好，三个的话连星就更倾向于是“规则”的决策有问题了。

真不知道“规则”到底想干什么……

咦，姜渇修好像跟他说过“规则”想毁灭人类来着。

暂且不论“毁灭人类”的目的，若是代行者当真是爱民如子，因此跟天翼发生冲突，连星考虑到五日后青岚城那个庞大的死亡人数，届时青灯的代行者绝对会有所行动。

他突然脚步一顿，不是想到什么重要的事，而是前方的许文宾做出了一件让他意想不到的事。

许文宾直接出城了。

本以为对方还会在青岚城有所安排的连星皱眉，这样子的话青岚城就像是个弃子了，仅仅抢在天翼之前拿点东西，而拿走东西估计要留到后面去用，青灯神灵的行动还要靠后。

估计会在青珂塔吧，微微叹气，毕竟那里才是青灯的人才汇聚之处，也是青灯神灵的大本营。

连星看着城门口的集市，现在正是接近中午的喧闹时间，人流攒动，热闹非凡，他走都走到这了，顺便买点东西回去。

他先去了王史诺的水果摊，对方刚搬来一箱梨，累得满头大汗，见是连星来，也不招呼，任凭他自己挑。

经过昨天的铁匠铺，连星今早专门跟姜渇修谈过钱的问题，姜渇修很爽快，直接把他的旧玉佩给了连星，至于玉佩里的数额，富可敌国，是连星恨不得把双目都戳出来仔细数零的程度。

这世界的“主角”啊，有钱，能打，硬要说哪里不好，缺了几个红颜知己？不过他才十六，还挺小的，不知道算不算成年……

咳，连星买了点荔枝，水果摊此时没人光顾，他敲敲路灯，和暂时没事的王史诺闲聊起来。

“你们的这个灯，是什么时候有的？”连星仔细观察路灯，不像城墙那样古朴斑驳，应该是城市繁荣后新建的。

“这叫‘路燎’，”王史诺骄傲地介绍，“三年前城主府统一建的。”

“嘿嘿，”旁边卖蔬菜的大爷凑过来，“还有‘天明仪式’，都是那时候城主府提议的。”

天明仪式？连星抬头看向城墙，果然是两圈蓝火。

王史诺也敲敲路灯：“你别说，刚有这俩玩意的时候我还觉得贼麻烦，现在我都想不起来以前是怎么区分白天黑夜的了。”

“那是你记忆不行喽，”卖蔬菜的大爷乐呵呵，“以前都是直接晚上好，没有早上好、中午好，大家想什么时候摆摊就什么时候摆，有的生物钟颠倒的，天天半夜摆摊呢。”

“那看来是它们给青岚城带来了黎明啊！”王史诺感慨。

“是啊。”连星想象着若是从高空俯览，红光可见的话，青岚城会是怎样的街道纵横、市面繁荣。

这样子的城主府为什么会式微呢？他问出这个问题。

“现任城主似乎身体一直不好，很少露面，”王史诺小声给连星解释，“提出‘天明’的和现在管理城市的一直都是城主的妹妹，只是个地玄境。”

这样子啊，连星点点头，又从王史诺那买了点樱桃，这才离开集市。

“对了，你刚刚干啥去了，”连星走了，卖蔬菜的大爷还在跟王史诺交谈，“那青年来前还有个老妇人来买水果，我帮你卖了点香蕉。”

“谢啦，我家里出了点事，刚回去了一趟，”王史诺边说边切开一个瓜，递给大爷一块，“来尝尝这西瓜，可甜了。”

……

问了八位路人终于找到客栈的连星放下水果，给自己扒了颗荔枝吃。

他的身体凌晨的时候就被重置，腹部恢复原貌，只有左眼又被他挖出来。

下次就该挖右眼了，连星唤出书页，可惜在会议的时候他没有找到机会偷看书页，散会了那伙人溜得贼快，也不给他机会，要不然就能知道他们的姓名和死亡日期了。

现在嘛，连星看着书页翻动，显然是把他大街上碰到的所有人都记录了一遍，他还真不好从中找出会议的其余四人。

不过他认识了组织的首领许文宾，这些小喽喽也不在乎了，就是许文宾，真的就这么走了？

唉，许文宾的死亡日期是一个多月后，可能是真的没参与五日后，连星叹气，他馋许文宾的命运碎片，气运高的碎片破裂才舒服，可惜他就一个看乐子的，拱火挑事已经是极限，让他为非作恶还真做不来。

“喵！”可可突然飞扑过来，把连星吓了一跳，他手忙脚乱地想抱住黑猫，谁知可可机灵矫捷地踩上肩膀，后腿一蹬，直接跳到连星头上。

头顶黑猫的连星哭笑不得地看着姜渇修推门，他早上让可可跟着姜渇修了。

“城主府今晚要在翠馨轩宴请各家权贵，有你昨晚说的秦家、薛家，”姜渇修关上门，立刻进入正题，“要去么？”

“唐离邀请的？”

“对，”姜渇修猜测着，“他或许想让我对付另外两家？”

岂不是有好戏看了？连星马上决定：“那肯定要去！”

“不过目前为止这三家的人我都没有见过，唐离不像是林家的人，他应该跟城主府是合作关系。”

“你见过一个，”连星轻笑，“秘境门口遇到的那伙少年还记得么？挑衅的那个叫作林博。”

“林博……”姜渇修默默记下，“那剩下的恐怕要晚上多观察了。”

翠馨轩在青岚城的另一头，二人一猫即刻出发，才勉强赶上在青岚城上圈火焰熄灭前到达。

许是路上有些无聊，可可睡得很香，连星戳戳它的鼻子也没能把它叫醒。

以后要是探索秘境有了多余的层数白圈，倒是可以给可可，将它培养成只强大的猫，就是没有玄尺，嗯，不知道让可可去给代行者卖个萌翻个肚皮之类的能不能施舍个玄尺。

唐离向他们走来，跟姜渇修交谈后目光转向连星，当即一抱拳：“上次还没有跟阁下自我介绍，在下唐离，久居青岚城，城内有什么不熟悉的地方都可以找我。”

其实唐离的声音也很好听，温柔有苏感，虽说不像许文宾那样惊艳，但听上去很舒服，不过，连星看着他一本正经的样子，以左手抱右手，自然抱合，松紧适度，相当标准的抱拳礼，而且他确实不爱笑。

感觉也是个很认真的孩子呢，鬼知道多少岁的连星下意识将有好感的人都称作孩子。

翠馨轩内部很大，唐离领他们到二楼靠栏杆的一桌上，菜都已经上好，还冒着热气。

头顶的光芒竟然是蓝火，连星抬头望去，火焰摆在大大小小的陶瓷容器里，也不怕把容器烧裂。

恰巧一个顶着火焰的陶瓷盘开始缓缓下落，顺着望去，发现下方的舞台上已经摆好了一架古琴，旁边坐着位粉衣女子，显然是宴会的表演要开始了。

玉手拨动琴弦，婉转悠扬的琴声响起，可惜连星无暇欣赏，他看那弹琴的粉衣女子圆脸杏眼，容色清丽，分明是昨天武道院那名投喂可可的女子。

今早的会议人数太少没能得空，此刻翠馨轩内客人众多，大都沉浸在优美的琴声中，他偷偷打开书页，查看女子的信息。

“林晚枫，女，二十二岁，生于青灯，死于五日后。”

她姓林！看见重要信息的连星立刻让书页消息，抬头装作认真听曲的样子，余光注意到姜渇修并没有在听，他紧张地握着筷子，低头盯着自己的盘子。

这是饿了想吃东西，但是表演没结束别人都没有动筷所以不好意思先吃？

瞬间领悟的连星不禁轻笑了一声。

琴声戛然而止，粉衣少女足尖一点，抓过悬垂的绸带略一用力，飞身而起，轻巧地落在二楼的栏杆上。

她绝对也是个感知层数高的！意识到是自己笑声惹祸的连星在心里哀嚎，这是他第二次被耳朵尖的女子盯上了。

林晚枫看着连星，红唇微启。

“我弹的曲子，很好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