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又是什么?快说,最后一问了,答完就滚。】
【老子他妈杀了你撞针都不知道了是吧崽种。】
【……】
看着又一次扭打在一起的坟某和铳王,画王不禁闭上眼睛揉了揉太阳穴,引得两位侍女侧目。
画王从一开始就没有指望过讲和的实际成功。
她不信任其他的王。
也不信任坟某。
不如说,是不能去信任,不能把画王城的命运全压在这种虚无缥缈的关系上。
说到底,这只不过是一纸空文都没有的口头约定而已。
凭着对方的意思,轻描淡写就能被打破。
也是因此,她也没有告知坟某例如自己与棍王的过节的一些其他细节。
一方面,因为对她的目的没有必要。
到底,她的目的并不是【求和】,而是让其他王【知道】自己在求和。
画王在指使一个危险的家伙行动,同时并不抱有敌意。
传达出这样的消息,比所谓的求和更能令其他几位三思而后行,保证画王城的安全。
另一方面,她认为以坟某的修为与心智,理所当然地能看出自己的算盘,在此基础上才答应了自己。
否则,这件事的风险怎么看都过分的大了。
哪怕只是现在,按它所说,它就已经被夺走了一种心态的存在。
然而事实上,不论是在棍王城还是铳王城,坟某都表现出了远超于自己预料的认真。
为何?它没有想到吗?
……是了,它连伴君如伴虎都是道听途说而来,想来也不会工于心计……
然而如此一来,就如同自己故意下套给了它般,虽然此时它还未表现出什么,但终究却可能因此令合作崩盘。
再看向绘卷上那白色的身影,画王的眼中带上了一些复杂的神色。
对于这个自己的【同伴】,画王似乎明白了些许。
——
“我答应你们互不侵犯了,滚吧,不送。”
反反复复询问,了解了自己想知道的一切关于【手枪】的信息后,铳王心满意足地缩进了黑暗中。
“老子也不需要你送。”
随便迈出一步,坟某就离开了黑暗的洞窟,踏在了外面的【城区】上。
“……这样一来铳王这边也完事了……下一站是……腕王吗?据说是个自闭儿?”
翻找着自己的处理器,坟某抬起了头。
铳王城也已经彻底入了夜。
在棍王城时,因为被人群,篝火与美食吸引了视线,坟某并没有特别地注意这个世界的夜空。
亮。
却也不是很亮。
一颗起到月球般作用的天体悬挂于天幕之上,尺寸之大,以至于哪怕是普通人类也可以看出它表面的大致样貌——一颗不规则的固体星球。
它反射着恒星的光,却因为不规则的形状而在自转中呈现出不同的亮度。
它此时正只散发着些许微光,仅仅能够看出大地的轮廓,却也能不被晃眼地看到它身后的景象。
坟某能在那穹宇中看到许多的天体,却看不到一颗繁星。
看不到其他的恒星,也就意味着没有其他低等生命。
而这,对于这个世界本就活的恍惚,死的迷茫的普通人而言就更加绝望。
看不到哪怕一点的【期待】。
“——”
而在一声撕裂空气的尖啸后,一支血红的大枪将山一般堆叠的管道扭曲,将本来就已经处于恐惧中的铳王的【期待】夺走。
“混账东西啊啊啊啊!”
“……”
回过头,坟某看到那个小气又佝偻的老头双目通红,抄着自己弯折的铳枪被大枪刺穿,一边失去存在一边用握把反复敲打着血红的铠甲,直到他逐渐脱力,脱力。
最后,连王器也从手中跌落。
“……”
第二次看到【记录】,坟某已经不会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打个措手不及。
然而即使如此,看到刚才还和自己吵嘴的存在被这样杀死,坟某还是感到不是滋味。
“……你有病吧?想我对付某坟二号想疯了?”
坟某对着夜空骂了一句,跟着,一切的混乱消失了,平静,绝望,却又点缀着生机的铳王城再次出现在了它的脚下。
“……”
如果说刚刚和铳王拌嘴时的怒气是气氛所致的消耗品,此时坟某的火气就是绝对的真实。
拐弯抹角的暗示又自以为是的跳自己脸。
此时,这个【过去的自己】给它的感觉就如同当时的某坟一般。
一点点将它作为机器人而得以藏匿的怒与恨引出。
“删除。”
【——】
再一次将苗头掐死,坟某发出了叹气的声音。
然而还没等它重新拾回平时的思绪,它的身影就如同被压扁般地消失了。
——
【……?】
回过神来,自己已经身处一间空旷的红木房间,画王也已端坐在了自己的面前,浮童与迎生却不在身旁。
【怎么了,老……大人。】
因此而慢了半拍的坟某差点没切换过来职场话术。
【……】
而这慢了的半拍令画王再一次复杂地看向了它。
【嗯,首先余要夸奖你,你做得很好,坟某。】
她对着坟某身旁的坐垫做出了请的手势。
【若是如此便好了。】
坟某一边应着,一边盘腿坐在了坐垫上。
这更让画王的眼神更加复杂。
【就是如此,坟某,不如说,你的所为远超出了余的期待。】
【实际上,至此……不,仅仅是一个棍王,你就已经还清了余赐你伪王器的债了。】
【……嗯。】
坟某点了一下头。
棍王也说过,伪王器的价值远低于画王的要求。
她是看到了棍王的话打算做出补充吗?
那又没什么必要……
【但是大人,我却不觉得……】
【坟某,余与你算的账是不一样的。】
正开口,画王却少见地打断了坟某的发言,让它安静了下来。
【……】
【……坟某,余问你,余不信任你,你也不信任余,对吗?】
画王组织了一下语言,直接问出了尖锐的问题,打算挑明一切。
互相的不信任是交易和合作的基础,哪怕是看起来不喜欢思考地棍王也知道。
若非如此,双方的关系便只是【利用】而已。
【诶?】
而她已经见识过很多次的坟某的【一愣】,已经证明了双方的关系是后者。
【您不信任我且可以理解,我为什么要不信任您呢?】
坟某带着明晃晃不解的一句话令画王心里一紧。
而这种不适的感觉令她下意识地想要遮掩,不自觉地话多了起来。
她想看到坟某知晓自己被利用之后的忿怒。
【因为余只是从本来就不想伤害你的斧王手里把你带走,把你早晚也能得到的伪王器作为了筹码,你应该知道才对。】
【啊呀,这样。】
坟某却只是挠了挠脑袋,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这样?】
坟某的样子让画王有了一种脱力感。
【……你这千载人生中没有被人隐瞒过,欺骗过吗?】
【有,也不少。】
【你不讨厌他们吗?】
【比起阴谋,我更讨厌自以为是的阳谋,大人,我刚才就在生气。】
想起了两次出现的【记录】,坟某把双手一抱,表现出自己的闷闷不乐。
【也就是,比起“嘿嘿,这个傻卵连自己被耍了都不知道”的暗戳戳,还是“你这垃圾知道了又能怎么样”的居高临下更让我生气。】
【余可没有这么想。】
【我知道的,大人,但是既然如此,您又为何要招我回来特地挑明呢?继续瞒下去不是更有利吗?】
【……余想那么多,你倒好,还数落起余了。】
【绝无此意。】
【……】
看着坟某突然摆正的坐姿,画王叹了一口气。
【首先,如余所说,你的座位远超出了余所估计,而这亦是一种用力过度。】
【到底其他王也是外人,与他们深交,无论积极或消极对画王城也不是好事,所以无论出于怎样的考量,也需要先让你停下来。】
【啊呀……那我不是坏事儿了?】
【不是你的错,是余没有信任于你而没有全盘托出招致的后果……】
说到这里,画王又想通了什么似的轻笑了一声。
原来如此,所以你才不讨厌阴谋,所以你与人相交才如此耿直,因为到了你这样的修为,那些心怀不轨与你相交的人到头来只会被你毫无怀疑的付出破坏了计划……
【其次,是局势出现了变化,虽然重要程度在第二,但余一时寻不出解决之法,暂且不谈。】
【是……】
【再次,余想为了自己的不信任向你道歉。】
说着,画王对坟某低下了头,又立刻被它伸手扶起。
【……作为王而言这是否有些过头?】
【呵呵……怎会,当此事关系到画王城的安危与余的心态,又怎会过头了。】
画王笑了笑,打理了一下自己的仪态。
【大人,我会不介意的……】
【但是得到道歉,你的心里是否更好受了些?】
【……是。】
画王不说,坟某也不会有感觉,然而当画王点出,坟某真的感觉到了一丝轻松出现在了处理器中。
【但是您的心态又是?】
【若不道歉,余会对你愧疚的。】
画王合上双目,把手放在胸口,似乎是在感受自己的心跳,很快又安心般地放下了手。
【愧疚?一位如此高等的王,出现这种感情是好的吗?】
坟某有些疑惑。
【至少,余觉得它是重要的。】
画王睁眼,认真地看向坟某。
【再怎么做王,再怎么高等,在那之前,余还是想做一个“人”。】
【嗯……那我也尊重您的选择。】
【多谢。】
【而最后,既然你已经偿完了债,余便不再是你的大人,便干脆称余为画王即可。】
【诶?我这就被炒了?】
坟某猛地抬起了头。
【是的,你不再是画王使。】
画王点点头。
【而余观你与棍王相交,很是羡慕。】
【虽然余曾对你不起,但余可否也成为你的友人呢?】
【当然……】
坟某正要答应。
【而作为友人,你又是否愿意再帮一帮我这朋友呢?】
【……噢,打的这个主意。】
坟某笑出了声。
【好啦,我帮你就是了,画王。】
【多谢。】
坟某第一次看到画王笑的那样自然。
【但是,余想与你相交亦是认真的,坟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