峡谷中，天已黑。

无月。

天空中漆黑一片，连个星星也看不见。

峡谷中也是静悄悄的，除了间或从上面扔下来一块石头，引起一阵惊呼声和叮叮当当的撞击声之外，也就只有马儿打着响鼻的声音和人群粗重的呼吸声。

索吉蜷缩在峡谷侧壁处，哆嗦着抬头往上面看了看，却分辨不出来哪里是山，哪里是天，只能将身上的皮袄子裹的更紧了一些，对着漆黑的周围悄声喊道：“大哥，在吗？”

空气沉寂了片刻，半天传过来一个没好气的声音：“在，什么事？”

索吉幽怨道：“大哥，我冷，你冷吗？”

一只脚不知道从哪里伸过来跺了他一脚，骂道，“他娘的，有话快说，有屁快放！老子心里烦着呢！”

索吉没吭声，摸着那条腿爬了过去。

不是他想废话，实在是这种静谧而又压抑的气氛，和四周漆黑一片的环境，让他觉得恐慌而又难受，再加上这个鬼天气，实在是冷的厉害。

而且为了躲避那峡谷上面时不时扔下来的落石，又只能靠着冰冷的山体岩壁窝着，这样一来，就更是越发冷的刺骨。

这样压抑而又憋屈的环境，要是再不找些话来说，他觉得自己就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空气中传来了一阵阵肉香。

不用想也知道，那是明军们在岭上熬煮马肉。

索吉叹了一口气，肚子不争气的咕噜叫了一声。

摸到咕噜图身边挨着他坐下，又哆嗦着从怀里摸出来一个硬邦邦的肉饼子塞到他手里，说道：“大哥，天都黑透了，都一天没吃饭了，咱也将就着吃点东西吧。”

咕噜图闻着岭上飘来的肉香，又捏了捏手里冻的硬邦邦的跟石头一样的肉饼子，心底里没来由的一阵烦躁，甩手将递过来的饼子摔到地上，愤恨道：“不吃！我操他姥姥的明军，他们在岭上吃肉，让我们在这下面喝风，真他娘的不是个东西！老子出来抢了这么多年，啥时候吃过这样的大亏，不吃，不吃！”。

不吃？

不吃你也别扔啊，你不吃我还吃呢。

索吉心里咕哝着，摸索着将地上的饼子捡起来，拍了拍吹了口气，塞到嘴里龇着牙使劲的啃了一口，含糊不清道：“大哥，天这么冷，明军们在岭上烤火吃肉的好不痛快，我们却在这下面冻的要死，要不然我让兄弟们也生一堆火，暖一暖身子？”

“生火？生你奶奶个腿的火，狗日的明军就在上面，你是嫌他们看不见，还是嫌他们石头扔的少？生怕他们看不清我们在哪是吧，点堆火来好让他们来瞄准？”

要不是黑夜里看不清楚，咕噜图真想给他呼一巴掌。

沉寂了一会儿。

索吉又没话找话道：“大哥，这几天我想了想，我总感觉这次好像有点不太对劲，你想啊，咱们本来都计划好要原路返回了，谁知道先是窜出来一股明军把我们的退路给堵上了，这到了这里，眼瞅着都要返回关外了，又不知道从哪又钻出来这么一群天杀的明军，好像是提前做好了准备在这等着我们一样。你说邪门不邪门，大哥你说，我们是不是被人给算计了？”

咕噜图之前可从来没想过这样的问题，听索吉这样一说，也觉得有些不对劲，想了想，越发觉得之前那支明军可疑，又不上来打仗，又不前来追赶，好像就是专门为了让他们走上这条道一样，忍不住颤声道，“索吉，你说的好像也有点道理，要真是这样，那明军们肯定早就计划好了，那可怎么办？”

索吉叹了一口气，“还能怎么办？现在咱们已经进了明军们的包围圈了，再说啥也晚了，现在又黑灯瞎火的，连个火也不敢点，只能等到明天一早，看能不能集合弟兄们突围了。”

咕噜图不吭声了。

除了这个办法，似乎也没别的门路了。

气氛压抑了一会儿，索吉又自顾自的牢骚道：

“大哥，这次咱们要是能平安回去，明年我是说啥也不出来了，就在部落里养个千儿八百只羊，几百头牛的，对，再养几百匹马，就这样省吃俭用安安稳稳的过日子算了，要不然一直这样出来抢也不是办法，老婆孩子都在家担惊受怕的。再像这次一样遇到明军们埋伏，说不定哪天就把自己给交代了，像这次阿古达这样……”

声音突然停止了。

沉寂了一会儿，又叹了一口气继续响起，“阿古达他阿妹要是知道了，还不知道有多伤心呢。”

“他奶奶的，你再说，老子现在就宰了你！”听着索吉在那絮絮叨叨的，咕噜图怒斥一声，翻身坐了起来。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本来阿古达死了，他就已经够伤心了，如今中了明军们的埋伏，又被困在了这峡谷里，左思右想也没有办法出去，天还偏偏又冷的出奇，更是越想越气，恨不得拔出刀来，一刀剁了索吉。

“不说了不说了……”索吉头一缩，忙求饶了一阵，待咕噜图的气消了一些，又小心着说道：“大哥，咱们被困在这峡谷里，就这样等着也不是办法，得想办法突围出去才行。我想了想，不能等到明天，得今晚上就行动，要不然明日一早，等其他地方的明军们得到消息，都赶过来支援，咱们可就真的完了。”

咕噜图先前倒是没想到这点，猛一听是又惊又怕，幻想了一下明日四面八方都是明军的情况，一时间心如死灰，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颤声道：“索吉，那……那可怎么办，要真是这样的话，咱这次可就真的完了！”

索吉沉吟了一下，迟疑道：“大哥，我倒是突然想起来个办法，就是不知道可不可行？”

咕噜图听他说有办法，心头一喜，紧接着又气不打一处来，气吼道：“他娘的，你有办法你不早说，让老子在这困了这么久，有话快说，有屁快放！不过，你要是说趁夜从前面突围出去的话，那可就算了，就此打住，咱们能想到，明军们肯定也能想到，他们肯定就早有准备了，现在出去说不得就是送死。”

一想到白天遇到的那个黑袍银铠的明军将领，和他手里那根乌黑的长枪，他心里面就忍不住又打了个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