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8

来不及——

从拔出长刀，到杀死那名女性。

即使是幸也来不及。

即便是被刀砍死，也是需要时间的。

从流血，到心脏停止跳动，到意识消散，是需要时间的。

“……”

绘的反应很快，她奋力跑向那名女性所在的方向。

但是和列车相比，人类的速度要慢得多。

人是没办法跑赢列车的——这是事实。

而幸所采取的方法，是将我丢过去。

或者说，抛——

采用离心力的方式，也许看上去更像是过肩摔那样的动作。

只有这种时候我才发现，她的力气大得恐怖。

不愧是大只的幸，比起小只的和普通体型的幸，原来还有着这种优势……

“……”

所以，我就这样被丢了出去。

在一旁的绘那诧异的眼神下，被丢了过去。

039

难道被丢过去就来得及了吗？

如果比的是接近的速度，那自然是比列车要快的。

但如果比的是杀死她的速度，我想，列车应该是没有我快的。

幸她正是知道了这一点，才会这样做的。

没关系，就这样结束也挺有戏剧性的——

040

“……”

以下是后日谈。

也就是事件结束之后了。

当然，也并没有过去多久，甚至可以说整件事的发生过程还不到五分钟。

而此刻距离事件结束也只是过去了不到五分钟。

我们从停靠在濑谷车站的列车上走了下来，就近找了一家咖啡馆。

此刻最需要平复心情的，应该是绘。

她的眼神有些迷茫，似乎并不理解刚才所见的事物。

“那……那是什么……”

“……”

“我刚刚看见的，到底是什么……”

“我明明什么都没看见，但——”

“应当是看见了什么的，但大脑没办法——没办法理解那样的东西。”

“无法形容、无法描述……无法理解。”

“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让如月駅迎来结束——”

“……”

我只是杀死了她，仅此而已。

只不过以人类的视角，那是无法理解的东西。

就像是“虚无”，或是“黑暗”，虽然有专门的名词来形容——来定义那样的东西，但始终算不上完整。

如果硬要我回答的话——

“我赐予她的事物，名为‘死亡’。”

041

“抱歉，我去一趟洗手间。”

绘灰溜溜地离开了，只剩下我和幸子两个人。

“……”

“……”

“你看吧，事情圆满解决。”

“圆满……你个头啊，不要以为这样我就会原谅你。”

关于你把我丢出去这件事——

“唔……当时——当时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嘛。”

“但是，让绘看见了。”

看见了那个——

所谓的“死亡”。

“那个啊……啊、接个电话。”

“……”

也不知道是特意找了个理由，还是真的有电话打过来，幸离席之后，座位上就只剩下了我一个人。

不过幸并没有离开很远，只是走到了咖啡厅的角落里。

我们坐的位置原本就很靠近角落，所以我仍能听见她的声音。

对，是我，双葉幸。

委托？我吗？

好的，请把地址发过来，我们再当面详谈吧。

……

好像真的有找她的电话，并不是她特意找的借口。

“你要离开了？”

“怎么，舍不得我？”

“少自恋了……只是没想到你还是个大忙人。我以为像你这样身份的家伙，会一直无所事事呢。”

“我可不是那种好吃懒做的‘神明’。”

幸大口地喝着咖啡，动作之粗犷毫无矜持可言，和她此刻的发言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那么，你的工作是什么呢，双葉幸小姐。”

“哦，你听见了？嘛，倒也没关系……我的工作就是帮别人解决困难，同时达成我的一些目的。虽然现在已经没有那个必要了，但既然有人打了这个电话，我姑且还是要负起责任的。”

“……”

负起责任？

啊……也是。

只不过，那原本是神明的责任吧——

042

“咦？幸小姐呢？”

“在你回来之前就已经走了。”

“啊……真是的。”

“不过她有说让我和你打个招呼，这是她的电话号码。”

“啊、好！”

“……”

此乃谎言。

这张纸条上的电话号码是幸留给我的，但是我不打算收下，也不想在手机上存下这个号码。

所以，就索性找个理由丢给绘吧。

“她说遇到什么事情都可以找她，如果还有这种情况就向她求救吧。”

“……”

毕竟，这本来就是她的“职责”。

“幸小姐她……到底是什么？”

“愿望。”

欲望——

“她是能够实现的、愿望的化身。”

以人类的外表“降临”的，欲望的规则本身——

043

“某种定义，以……人类的形式？”

绘似乎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没错，就和如月駅一样，也是出于某个愿望，而因此诞生的，名为‘幸’的存在。”

“真是难以置信……所以她才能知晓人们的心愿吗？”

“而且，她拥有实现愿望的能力。”

——那是相当恐怖的能力。

足以颠覆整个“规则”的能力。

“那不就是规格外了吗？！”

绘也理解了——

理解了这个能力的恐怖之处。

换而言之，只要幸本人有那方面的意愿，她可以做到任何事。

只要她想的话，什么事都能做到——

这样的说法听上去应该足够恐怖了吧？

但我想应该也有着某些限制才对。

就像是她只能看见愿望的表象那样——

“想要逛一遍如月駅”，和“想要在死之前逛一遍如月駅”，某种程度上来说是不一样的两个愿望。

幸她正是忽略了这一点，才会导致如今这一局面的。

因为需要死亡，所以拔出了能够杀人的刀——

因为惧怕寒冷，所以需要能够防寒的衣物——

连我一时的欲望都能够实现吗……

“你的愿望是什么？”

“唔……幸小姐所‘读取’到的，应该是我想更多地了解这些非自然的存在吧。”

绘她还有着别的愿望——

“那就收好这个电话号码吧，她肯定会乐意帮你的，不管是你的这个愿望还是那个愿望。”

毕竟她就是那样的存在——

能够实现他人愿望的存在。

“那……你又是什么呢，冥河小姐？”

“……”

044

“我？我是人类哦？”

很明显，这是谎言。

在这种时候开这样的玩笑，会让气氛变好一些吗？

就当做是这样吧——

“呃……”

看起来绘并不会相信，

“能够赐予他人‘死亡’的，也不是什么普通的存在吧……”

就算是在都市传说里，会致人死亡的存在也有着不少。与我“同类型”的传说也有许多，所以还是挺难猜的。

但是，她看到了那一幕——

“能够直接赐予‘死亡’，而且是以‘概念’的形式——”

绘的大脑，回忆起了她所无法理解的那一幕。

那么答案也呼之欲出了。

“你就是死亡本身吧？”

“哦，算是吧。”

“……”

她在颤抖着，但似乎并不是因为害怕。

她端详着我的样貌，以及隐藏在这样“乖巧”的妹妹头齐刘海之下的那双眼睛……仿佛没有任何情感波动的，橙黑色的瞳孔。

“人形态的‘死亡’……”

没错，同样是因为某种“需要”而存在着的。

“那不就是……‘死神’……吗。”

“嗯。”

就像是影视作品里会出现的那样。

“那样的话——超帅的啊！”

“诶？”

045

不不不，这家伙果然脑子有问题吧——

居然一点也不惧怕我，甚至还说出了“超帅的啊”这样的赞美。

“……”

咦，原来是在赞美我吗？

“啊、啊……谢谢。”

但这并不是该道谢的情况吧——

嘛，也无所谓了。

我又不是幸，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可以碰你吧？不会突然死掉吧？”

“我不是那种危险的存在……至少外表不是。”

“……”

她眼中有着我所不理解的狂热。

为了未成年人和成年人的身心健康着想，我特地在这里省略掉一些内容。

大概两分钟左右的内容。

否则这样的故事传述出去，我大概会有些无地自容。

“啊……遭了，我还要上课呢！”

绘终于想起了她原本的目的。

她的成绩大概算不上很好，明明是假期却还要往补习班赶。

“阿冥小妹有联系方式吗！”

“……”

居然连称呼都变了。

“我没有手机……”

“啊，这样啊……”

等等，如果知道我没有手机的话，幸她……为什么还会给我留电话号码？

难道说一开始就是为了留给绘的？

真是可怕的女人。

“真可惜……那就有缘再见了！”

“嗯。”

对于她来说，是存在所谓的“缘分”这种东西的。

她已经接触过了都市传说，而且在如月駅之前就接触过了其他的都市传说。

有些人一辈子都不会遇到这样的事情，而一旦“沾染”上这方面的东西，与其所产生的联系只会越来越多。

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紧接着就是第三次。

她与怪谈的缘分还未结束，直到死亡——

“……”

在结完账之后，我也快步离开了咖啡馆。

在那之后，有关如月駅的传闻再一次在论坛上活跃着，大概是那群幸存者们造成的影响吧。

除了有两个人失踪以外，人们的日常一如既往地平淡，毫无变化。

这俩人也只是隐藏在了每年庞大的自杀和失踪案件的数量里，所谓的失踪看上去就只是鸡毛蒜皮一般的小事……

这里一切照常，蓝天依旧。

列车仍如往日那般在铁轨上飞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