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堂伙计便点头说：“穆大爷，我这就和你说。”

穆景摇了摇头，说：“小兄弟，咱们先前都说好了，你怎地还这么叫我？”

跑堂伙计先一愣，然后红着脸问道：“穆大哥，我刚才说到哪里了？”

穆景笑了笑，提醒道：“唐女侠和你说，薛大侠的武功很高，唐女侠也打不过他。”

“嗯。”

跑堂伙计想了想，说道：“唐女侠说她打不过薛大侠，我看那是唐女侠说的谦虚话，薛大侠的武功嘛，想来也是极高的，我觉得和唐女侠相比，应该不差上下。只是薛大侠性子温和，怕伤着人，轻易不出手。”

“胡说八道！”

柴画没忍住，破口骂了一句。

跑堂伙计听了，有些生气，瞪着眼看柴画，问道：“我哪里胡说了？”

见穆景也看着自己，柴画只好解释：“这习武之人，每日都抡刀舞剑的，哪里会怕伤着人？”

跑堂伙计却说：“薛大侠我也见过几次面的，他说话和气，对人友善，从来没有和别人红过脸，他也常和唐女侠一起，帮助贫苦的人家，前街开铁匠铺的蔡大爷，生前就没少受薛大侠的照顾。老掌柜说，薛大侠人如其名，仁义大度，少有和人争斗，只有遇着作恶的坏人，他才会仗义出手······”

“砰啪！”

但听一声响，十分刺耳，跑堂伙计说的话就被打断了。

穆景看去，就见柴画身旁地面上，一只酒碗，摔得四分五裂，酒水溅了一地，再抬眼看柴画，铁青着一张脸，横眉竖眼瞪着跑堂伙计。

穆景见他这样子，有些诧异，他先前还有说有笑，这好好的，却发的甚么无名之火？

穆景想了一下，却没什么头绪，就问：“柴兄弟，你这是怎么了？”

柴画见问，不好回答，深吸一口气，随便找了个借口道：“没甚么，碗里落了只苍蝇。”

跑堂伙计听了，忙作揖打躬，嘴里赔个不是，说：“小人这就换只新的来！”

柴画瞪一眼过去，气呼呼地说：“不用了！”

穆景笑着对跑堂伙计说：“那就听他的，先不用管这个了。小兄弟，咱接着说。”

柴画听了，心里气苦，又不好说出来，一时有些郁郁。

跑堂伙计说：“薛大侠他性子好，剑法高，因此也有个名号，叫做‘仁义剑’，他和唐女侠并称‘华山双剑’，在江湖上有十成十的好名声。”

柴画一旁生闷气，越听越不是滋味，心里好生不痛快，偏又不好发作，于是伸手抓起一只河虾，扔进口中，只嚼了两下，然后就一口吐在地上，嘴里骂道：“呸，这甚么劳什子的狗屁大虾，真难吃！”

穆景见了，摇了摇头，心道：“这位柴兄弟，哪里都好，就是这个脾气，却跟个孩子似的，有些多变。”

他见跑堂伙计在一旁站着，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便说：“小兄弟，你快去忙吧。”

他这般做，是怕柴画迁怒于伙计，再受无妄之难。

跑堂伙计应诺，快步走开，去取了一只酒碗送来，小心给二人斟满酒，柴画面无表情看着。

跑堂伙计告一声罪，这才离开。

穆景问：“柴兄弟，你这到底是怎么了？”

“没什么。”

柴画却摇了摇头，道：“穆大哥，来，咱们接着喝酒。”端起酒碗，一口干了。

穆景见他这般，只好相陪。柴画心里有事，喝的少，穆景心情舒畅，喝的痛快，一坛酒大半进了他的肚里，随着酒意上涌，昏沉沉趴倒在桌上。

柴画见了，更没了喝酒的兴致，就喊过来伙计，叫他安排了一间清净的上房，仔细安顿好穆景睡下。柴画掏出两锭银子，放进穆景行李当中，然后转身出去。

柴画到大堂会了帐，正准备走，想起还一事，就问跑堂伙计：“小兄弟，我向你打听个人。”

跑堂伙计道：“敢问柴爷，您要找谁？”

柴画想了想，说：“穆大哥和你兄弟相称，若是不见外的话，你便叫我二哥好了。”

跑堂伙计愣了一下，便作礼说：“小人丁有志，见过柴二哥。”

柴画惊讶道：“你叫丁有志？”

跑堂伙计点头道：“是啊，小人便叫作丁有志。”

柴画再问：“你家可是在应天府六合县？”

丁有志再次点头：“正是小人家乡。”

柴画笑道：“那就是你没错了。丁兄弟，你让我好找啊。”

丁有志陪着笑，问道：“柴二哥找小人，是有甚么事吗？”

柴画看着丁有志，叹了口气，说道：“丁兄弟，你大哥他在老家得罪了人，被打断了双腿。”

“甚么？”

丁有志听了，大惊失色，忙不迭地问道：“柴二哥，这是怎么回事？”

柴画就简要和他说：“三个月前，你大哥他去河道修渠，路上走的有些急，一个不小心，撞到了个姓严的小胖子。当时街上的人不少，那姓严的觉得丢了面子，就将你大哥的双腿打断了。”

丁有志听了，满脸着急地问：“我大哥他怎样了？还有我娘亲，她有没有事？”

柴画安慰他道：“你放心吧，我本来就看那几个王八蛋不顺眼，出了这档子事，自然不会不管，当时就好好教训了他们一顿，还把他们身上所有的银子取走了，留给你大哥治伤养病用。大婶她也没事，我看她老人家上了年纪，就请了一位大嫂在家里，好照顾大婶和你大哥。”

丁有志当即跪拜在地，道：“柴二哥的救命之恩，小人无以为报，这里给您磕头了！”

“都是自家兄弟，你不用这样。”

柴画忙上前扶起他，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说道：“大婶请人写了一封信，我给你捎来了。”

家书抵万金，丁有志赶忙接过，细细的看了几眼，又递回去，道：“小人不识字，还有劳柴二哥您念给小人听。”

柴画一瞪眼，没好气地说：“你这小子，好好的又来气我！”

丁有志忙道：“柴二哥是小人的大恩人，我怎敢惹您生气！”

柴画挠挠头，回道：“那你还来为难我？我也不认得几个字。”

丁有志只好收回，盯着书信看。

柴画见他发愣，就说：“丁兄弟，你也不用着急，等穆大哥醒了，就让他念给你听。”

丁有志回过神来，问：“柴二哥，你是如何找到这里来的？”

柴画便说：“当时城里有个商客，要往洛阳去，婶子她本来想请他帮忙，将书信带去给你，那商客却被惊马撞了，我左右也没甚么事，就要过书信，去洛阳找你。到了酒店打听消息，他们说你早跟着掌柜的去西安府了，我听了后就寻路赶了过来。”

丁有志听了，一时间热泪盈眶，然后再次拜倒。

柴画赶忙拽他起来，说道：“哎呀，你这又是作甚么？”

丁有志哽咽着说道：“柴二哥，您对小人一家的恩情，似海深，如天高！有用得着小人的地方，尽管吩咐！上刀山、下火海，小人便是粉身碎骨，也难报万一！”

柴画笑道：“丁兄弟用不着这样，你只要好好孝敬家中老娘，就最好不过了。还有，替我好好照顾一下穆大哥。”

丁有志含泪点头称是。

柴画便说：“行了，丁兄弟，我还有事，就不多说了，咱们后会有期。”

说完，柴画冲丁有志一拱手，便大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