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净湛蓝的天穹下，街上各处都明晃晃的。微风吹过，行道树上几片叶落，在小鱼光着的脚丫边上翻滚，像极了那日雪花般纷飞的定身符。
在小鱼眼中，快步走来一把将自己高高抱起的白树似乎有一些陌生，倒不是这副温暖的笑容，而是洁白的衬衫，笔直的休闲裤以及柔软的皮鞋。
这里，真的是阳界。
小鱼的心沉了下去。
“你感觉怎么样？还记得起我吗？”白树身音柔柔，面上却有些担心，小鱼竟没有一丝激动神情，反而有些悲伤之意，两个眼睛红红的，像是随时会哭出来。
小鱼微微点头，双臂紧紧拥着白树的脖子，果然眼泪又流了出来。趴在白树头边轻声道：“白叔叔，我想回家，想找姥姥。”
白树轻轻叹了口气，竟不知如何回答。
“白哥，你一会还回单位吗？”孙琪摇下车窗问道。
白树看了看刚起身的洛小荷，一双清澈的眼睛看着小鱼竟还有犯愁的神情，心里便有了主意，对孙琪道：“我一会和刘主管请半天假吧，家里有点事情，谢谢你啊。”
“客气啥，那我先走了……那个事……还帮忙白哥搭个线啊！”孙琪摆摆手，又和洛小荷点点头，调头驶离。
白树抱着小鱼向居民楼挪开步子，轻轻抚摸着小鱼的后背，与洛小荷换了个眼色，柔声道：“小鱼，你可知你睡了多久？”
小鱼诧异地看着白树，摇了摇头。
“今日是农历七月二十四，离我们逃离神女峰已过了半个月了。”
小鱼一脸惊异，她当然是没有想到自己竟然睡了这么久，还天真的以为总有办法尽快赶回神女峰，说不定还能救下姥姥。时隔这么久，只怕是……
小鱼的眼眸黯淡了下去，
白树知晓小鱼的心性，也不打算编些谎话来诓骗她，只是轻柔地拍着小鱼的后背，让她默默地搂着自己的脖子流泪。
“小荷，你们俩怎么会在这里？”白树轻轻嗅着洛小荷身上若有若无的花香，看着头上一跳一跳的红色丝带，心中有些暗喜。今下午与洛小荷腻在一起，小蝶姑奶奶总不至于再将两人强行分开了吧？
“小鱼不认得我们，在家里闹腾许久，小蝶拦不住，就冲了出来。还好你回来的快。”洛小荷低声说着，伸手暖住小鱼裸在外面跑的有些脏兮兮的小脚，初秋的风，总还是有些寒意的。
白树有些隐隐不安，这“闹腾许久”四个字从洛小荷口中说出来轻飘飘，想来是一番怎样激烈的劝阻，而小蝶居然没有出来追自己的亲姐姐，只怕小蝶也是受了伤了。
“没事儿，可能只是小鱼刚醒来有些不适应，我们先回去吧……小鱼，行吗？”
小鱼轻轻地“嗯”了一声。
———————————————
白树虽有些心理准备，踏进洛小荷家门的时候，还是倒抽了一口凉气，家具稀烂，菜肴遍地，真可谓一片狼藉。
小蝶没精打采地靠墙坐着，老太太忙忙碌碌收拾着屋子，洛小荷赶忙去帮忙。
白树将小鱼放下来，小鱼似乎也不愿面对这片屋子的惨样，偷偷缩在白树的身后。
“小蝶，怎么样了？”白树蹲下身子关切道。
小蝶抬眼麻木地看了眼白树，瞥见其身后的小鱼怯生生的样子，摇了摇头，一言不发走进主卧。
白树直起腰来叹了口气，鼻尖还能闻到红烧鱼的味道，可鱼已经躺在地板上快成了鱼糊。在白树瞥见那鱼糊时，小鱼小小的身体蹲下去，竟也直勾勾盯着那鱼糊，暗暗地吞了口口水，却被白树一丝不漏看在眼里。
“阿姨，小荷，别收拾了，我们先出去吃饭吧！吃饱了有力气，我们一起弄。”白树笑着又抱起了小鱼，顺手拉了拉边上不远处拾掇碎碟子的洛小荷：“走呀，去蓉记！我请客！”
洛小荷回身一笑，眼睛里有闪亮的光芒，心下会意，即奔进主卧磨蹭小蝶去了。
白树逗了一下小鱼的鼻尖，轻声道：“谁还跟好吃的过不去啊，下次可不许胡来了。”小鱼也未答话，又咽下两口口水，把小脸趴在白树的肩膀上。
“我就不去啦，”老太太从厨房探出个头对着白树笑道：“你们年轻人去吧，好一阵子没在一起吃饭了吧。”
白树心里一咯噔，知道老太太在打趣他和洛小荷，也笑道：“阿姨一起呗，家里菜都打翻了也没法吃了呀，走尝尝乡味。”
老太太笑眯眯又端出一碟子清炒的花菜：“还有菜没端上呢，阿姨有的吃哈，你们去吧！”
很快，小蝶抵挡不住洛小荷描绘的美食诱惑，虽脸色绷着，但还是默默走到门边换了鞋。想了片刻，又拎了双自己的小布鞋出来杵到白树面前，一言不发。
白树一愣，立即会意，感激地向小蝶点了点头，接过鞋子。洛小荷早已温了热毛巾过来给小鱼擦着脚，白树则把小鱼白白净净的肉脚塞到鞋子里，还真是不大不小刚刚好。
这姐妹两不管是身形还是样貌几乎如一个模子刻出来一般，真要呆在一起，唯有凭小蝶的一头银发区分了。
蓉记靠近市区，坐公交得近一个小时。白树直接打了个车，四口人挤上去，洛小荷抢了前排，却叫两女娃一左一右将白树夹在后排中间。
左手边小蝶显然没打算给白树好脸色看，少阴印的坎远没过去，今儿自己的亲姐姐居然只认白树不认自己，更让她气鼓鼓铁青个脸。
右手边小鱼本就性子冷淡，不爱说话。这会儿全然不管白树，只趴在车窗上贪婪地看着这个从未来过的世界。
高楼流光，行人匆匆，车水马龙，嘈杂喧闹。人世间的烟火气，大概是阳界与阴界最大的不同。
“双胞胎呀！长的真像真好看！”前排司机师傅笑意吟吟地和洛小荷搭话，小荷微笑颔首，也不多言。
“果然闺女还是和爸爸亲，很少有妈妈坐前面，爸爸坐后面的。”司机在后视镜中看着被左右两个女娃夹在中间的白树随口说道。
亲个鬼……白树心想着，但还是礼貌性地和司机笑笑。
小蝶嘴巴一撅，扭头看向窗外。小鱼却从窗外收了目光，怔怔地看着前排洛小荷飘逸的黑发，那上面还有一种淡淡的很心安的花香。
爸爸？妈妈？原来这就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