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山海司，不归人虽然明面上是第一梯队的精英，但为了确保身份和出勤的隐秘性，他们以小队为单位，有着独立的套房作为战斗员宿舍。

这些宿舍一般一层两户，每户都是个四人套间。

不同小队可以根据队内人数使用1至2个套间，还可以根据男女性别分住两个套间。

只不过大部分时候不归人们都在外执行任务，住也是住在就近的城镇里，只有回到各州的分部时才会住上少许几天，再加上不归人极高的死亡率，这些不归人的宿舍很多时候是空着的。

当天傍晚，姬九来到了为他准备的套间内。

因为姜若敢和张召古所在的房间之前都有人住，还有一些遗物未收拾，姬九的套间就被安排在了对门那户的空房间。

花了五分钟放好行李后，又花了半小时打扫了一下套房，姬九在姜若敢和张召古的带领下，去了山海司的食堂吃晚饭。

晚餐的内容很简单——五道炒菜。

虽然都是些家常小菜，用食堂的铁餐盘盛着更显得有些没档次，但事实上山海司食堂厨师的手艺一直不错，味道有保障。

而且这年头很多平民一周吃不上一顿荤腥，这么一顿饭其实已经是十分丰盛了。

“走吧，今晚还有件很重要的事情。”吃完饭，姜若敢站起身，神秘兮兮地说道。

三人离开食堂，来到了科研部的大楼前。

进入电梯，姜若敢在电梯面板上刷了一张权限卡，电梯竟开始朝着面板上并未标注地下楼层而去。

“姜队，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去让你成为一名真正的不归人。”

这是在山海司的基地内，三人又是在保密措施最严苛的科研部大楼的电梯内，此时关于“不归人”的话题可以随便地提。

“叮”地一声，电梯到达了地下的某个楼层。

电梯门外就是一条长长的、钢筋混凝土材质的通道，顶上的一根根白炽灯将充满无机质感的走廊照亮。

姜若敢率先迈步走入廊道：“你以为不归人真的只是身手好一点、经验多一点的战斗员吗？”

“原来不是吗？”

“姬小弟，事实上不归人是要进行身体改造的。”

“身体改造？”姬九颇为惊讶，他立刻想起了当初在迷雾地区时，不归人们展现出来的惊人身体素质。特别是口吐烈焰的龙诞，那已经不是正常人类的范畴了。

“难道是龙队背上的那个东西……”想到此处，姬九立刻联想到了曾在龙诞背上看到过的神秘黑色金属。

“没错，你还挺敏锐的。那个东西学名为‘变异限制器’，它还有个很玄乎的名字——‘始祖之链’。”

“为什么叫失足之恋？”

“大概是科研部那些科技宅的浪漫吧……这个不重要，总之它的基本功能就是限制变异。装上‘始祖之链’后，你就算在迷雾之中裸奔也没事儿。”

“这么说起来，姜队、召古哥，你俩在之前的任务中确实不怎么在意戴不戴防护面罩啊！”

三人正走着，前方出现了一名身穿白大褂的研究人员：“姜队，你们来了啊。”

“哟，晚上好小赵，都准备好了吗？”

“当然。”被称为“小赵”的研究人员有着一股阴郁的气质，他领着三人来到一间手术室一般的房间内。姬九按照几名研究人员的指示脱去上衣，趴到手术床上。

在小赵的操作下，手术台旁的机械手臂将一根黑色金属条——也就是“始祖之链”，精准地放在了姬九背部的脊椎骨位置上。

背上传来一阵凉意，姬九感觉到“始祖之链”被摆在了他后脖颈最凸出的位置，一直延伸到腰部偏上的位置。

若是姬九有一些医学常识，就知道“始祖之链”上端安置的位置是在第7颈椎棘突，整根骨链对应着人体的胸椎。

一阵刺痛和酸麻传来，姬九能感受到“始祖之链”仿佛有生命一般紧紧地吸附到了他的背上。

不适感很快褪去，得到工作人员的允许后，姬九起身活动了一下身躯，“始祖之链”仿佛本就是他身体的一部分一般，可以顺着姬九的动作弯曲和伸缩，毫无异物感。

“喔！这样就可以了吗？”姬九兴奋地活动着身体，想要看看装在自己背上的“始祖之链”却看不到，“好神奇！”

“是的，以后你就不用害怕迷雾了。”

“这么好的东西，为什么不让山海司的战斗员人手装一条？”

“这么说吧，”姜若敢用手指敲了敲姬九背上的“始祖之链”，“这么一条小金属的造价，比小义镇所有工厂干一年的产值还要高。所以我们必须把‘始祖之链’用在最需要它们的不归人身上。”

说话间，小赵拿来了一支装有暗红色的液体的注射器，举到姬九面前：“拿好。”

姬九对这东西有印象，龙诞在变成怪物前就注射了这种液体。

“小赵，这是干什么用的？”

“小赵可不是你叫的，”小赵显然还有些看不起面前的这位萌新不归人，“这里面装的是迷雾提纯液。”

见姬九依然一脸懵，小赵叹了口气解释道：“这东西的全称是‘迷雾生物质提纯液’。

“经过多年的研究，我们发现迷雾之所以能把生物变异为怪物，是因为迷雾中含有一些来源不明的奇特生物质。这些生物质能导致生物个体的有机结构发生变异，导致器官畸变和病变、精神的失常和紊乱等。

“具体的变异情况和速度因人而异，准确来说不光是人类，每个生物个体都不一样，但总体上来说，这些生物质是十分危险的。

“而‘迷雾生物质提纯液’顾名思义，是这种生物质的高纯度提取液。”

听完小赵的话，姬九更加困惑了：“那我要这个干嘛？当投掷武器对付敌人吗？”

“当然不是，你拿催发变异的东西攻击迷雾中已经变异的怪物能有什么用？强化你的对手？”小赵一阵无语。

“姬九，”姜若敢用手搭住姬九的肩膀，“给我们不归人这种提纯液，正是因为我们需要‘异化’。”

“这里还得给你科普一下，”小赵在姬九提出自己的疑问前抢先开口，“首先要分清两个概念——‘变异’和‘异化’。

“‘变异’是指生物体在迷雾生物质的影响下，肉体和精神发生畸变或病变的情况，后者往往会导致生物体的死亡，而前者，则造就了迷雾中无数可怕的怪物。”

“那么‘异化’呢？”

“‘异化’是定向的变异。你应该也知道，迷雾虽然让生物变成了疯狂的怪物，但也不得不承认，它赋予了生物体无比强大的力量。

“‘异化’就是借助变异限制器，让生物体通过变异获得强大力量的同时，将肉体的畸变程度和病变概率降低到最低。”

“风险还是存在的，每个人的体质不一样，也有不归人装上了‘始祖之链’后，依旧因为迷雾的污染而畸变为怪物，也有身体还是迅速发生病变而暴毙的……

“就算一开始变异限制器对你有效，也不代表它会永远有效。有过好几个这样的案例，不归人身上的变异突然摆脱了限制器的限制，导致了那名不归人的暴走或死亡……”

姜若敢的语气变得有些沉重：“而且随着‘异化’程度的升高，肉体还是会产生明显的畸变。”

“姬小弟，以后你要是有机会见到一些异化程度高的不归人，就会发现他们的身体有些异于常人的地方。”张召古跟着补充道，“例如龙队，他的嘴里就长着某种腺体囊，能喷射出两种液体，这两种液体接触后可以在空气中剧烈燃烧。”

“原来如此……也就是说，让身体进行‘异化’，就必须面对变成怪物或者暴毙的风险……”

“而不‘异化’，你将非常缺乏在迷雾地区深处活下去的能力……”姜若敢说出了姬九还没说完的话。

姬九不禁露出苦笑：“还真是两难的选择啊……”

“言归正传，”相比于三名不归人，小赵明显如局外人一般轻松而淡定，“注射迷雾提纯液可以让你的‘异化’程度迅速达到10%。

“但你也可以通过置身在迷雾之中，吸收迷雾内稀薄的生物质，缓慢地进行‘异化’。前者能迅速地提升你的实力，但相应的，出意外导致肉体畸变和病变的风险也更高。”

“诶？”姬九注意到了小赵话中的一点，“为什么是10%？”

“因为限制器上设有五档限制阀门，每去掉一档阀门，限制器允许的肉体异化程度就会提升20%。若不去掉任何一档阀门，异化程度最高只能停留在10%，除非限制器失效或者肉体变异失控。

“另外，就目前搜集到的数据来看，不归人在异化度达到10%以上时肉体会发生轻微畸变，并获得特殊的能力，例如龙诞队长的喷火能力。异化程度在10%以下时，则只会让肉体得到一定程度的强化。”

“不过，友情提醒，不要为了获得特殊力量而去提升异化度，非必要的情况下不要去掉限制器上的阀门。因为异化程度越高，肉体变异的失控率也就越高。就目前为止收集到的情况来看，绝大多数不归人的异化程度达到50%以上时，基本身体的变异都会失控，变成怪物或者直接暴毙。”

“阀门？”

见姬九面露茫然，姜若敢直接亲身指导起来：“你假想一下自己背上有一排翅膀，想象着把它们展开。”

姬九按照姜若敢说的，舒展背部，他背上的“始祖之链”上便缓缓地升起了五对指甲盖大小、类似扳机一样的凸起构造。

“这些就是限制阀门，一旦掰掉可就装不回去了，所以平时都要收起来，免得被不怀好意的家伙给掰掉。”

姜若敢提醒姬九的同时，姬九又重复了几次，已经可以熟练地收放这些阀门——这种直接与神经相连的技术，操控起来异常方便。

“最后还有一些注意事项，因为要保密的关系，不会给你纸质材料，你得好好记住。”小赵推了推眼镜，继续说道，“第一，异化是不可逆的。

“第二，异化开始后，要保持心情良好。虽然原因不明，但根据我们的观察，情绪过于剧烈时，就算不吸入迷雾生物质，异化度……或者说身体的变异程度也会提高。

“第三，变异限制器是会老化、损毁甚至完全失效的，要记得时长来做保养。”

“好的小赵！”姬九用力一点，脸上还笑呵呵的。

看着姬九这幅无忧无虑的样子，小赵觉得至少这家伙做到第二条应该是没问题的……他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没好气地说道：“都说了小赵不是你叫的！”

“所以说啊，姬九，”姜若敢双手抱胸站在一旁，脸上的笑容有些无奈，“一旦开始异化，肉体的变异或快或慢都将不可避免地越来越严重……

“当我们决定用异化换取力量时，就已经走上了一条变异为怪物或者因变异而死亡的不归路……

“这，或许就是我们被称为‘不归人’的另一个原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