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三爷随意的披了件棉袍子，坐在炕头上。
“东家，泰和楼送来的酒席，我已让丫鬟们送到前院去。”
管家在一旁禀报。
他点点头，酒席是特意为肖老三叫的，图一个接风洗尘。
“你出去瞧瞧，我媳妇和丈人爹回来了没？”
林三爷人虽然胆小些，对媳妇倒真是不错。
管家应一声，没出去多会儿，肖白莲也带着肖老三回来了。
“王家药铺门口，尽是排队买药的，我也顺手捎了两包回来。”
肖白莲随手，用牛皮纸包着的药末，放在小几上。
“你爹，在咱们铺子里做事情，没发什么牢骚吧？”
林三爷没管那两包药，他比较在意老丈人。
肖老三从土牢里出来，也不能专门养着他一个闲人。
思来想去，林三爷便把他安排到了自家的铺子里。
“还凑合。”
肖白莲在热水盆里净了手和脸，满不在乎的说道。
肖老三年纪却不大，算起来比林三爷还要小几岁。
一味的摆老丈人的谱，送到铺子里干活，眼不见心不烦的还好。
林三爷搂了肖白莲：“你爹蹲土牢，净吃苦受罪啦，我特地要了桌酒席，也让他享享福。”
对肖老三好，除去愧疚之外，他还有点爱屋及乌的意思。
就凭这一份，肖老三在林家宅院中就永远能有一席之地。
“当家的，来尝尝这炖肉。”
穿金戴银的王氏，特地给丈夫夹送一筷子炖肉过去。
肖老三神色有些恹恹的，就连吃酒席也提不起兴趣。
他捏着筷子问对面的女婿：“我那二姐，最近有什么消息吗？”
在县衙里一蹲就是大半年，跟外界几乎是失联的状态。
他想知道姜家人，以及张大娘子，她们的动静。
“这个啊……”
问及此处，林三爷有一些尴尬，好几个月没出门。
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他比肖老三好不了多少。
“姜家开了间山货铺子，在县城已站稳脚跟。”
肖白莲没抬眼，语气有些冷冰冰的。
清河县城并不大，总有些消息，会往她耳朵里传。
甚至，年前那会儿，自己还和跟姜家人碰过几次面。
“算她造化，从宝河村那穷窝，爬出来喽！”
王氏撕了半个鸡腿。
不过，她也只是嘴上酸一酸，没有其他的意思。
“那张大娘子呢……”
肖老三又问道，连筷子也放下了。
就是张大娘子，勾结着清河县令，他才会去蹲的大牢。
“清河县的首富，论起买卖生意，谁家也比不过她。”
肖白莲缓缓说道。
张大娘子在清河县城，几乎是独霸一方，手上的生意全是挣钱的。
其他的买卖人家，想取而代之，只怕永远也不可能。
而林三爷，可没有再和张大娘子作对的心思。
“天还没回暖，冷风一吹，教人难受，把炉子升起来。”
他给自己盛了碗热汤，又咳嗽两声，让丫鬟把门窗关上。
吃过饭后，林三爷原本想美滋滋的捂在热被窝里睡上一觉。
可肖老三却不合时宜的，来找上他：“女婿，我有话要说……”
他招招手，人站在门口，被烛火一照，黑影子拖得长长的。
“来啦！”
林三爷看一眼坐在妆台前的肖白莲，转身出去时，还有些依依不舍。
屋子一出来便是院子，花花草草都还枯黄着，没有发绿的迹象。
“丈人有啥话，不能留着明日说吗？非得大晚上的。”
林三爷搓搓手，哈出一口热气。
肖老三年纪，真不算大，比林三爷还小呢。
只是这半年，日子不好过，他身上没了那股油头滑脑的意思，
佝偻着背，耷拉着嘴角，脸也看起来有点阴沉。
“女婿白天不好多说。我在县衙挨板子蹲土牢，你打算怎么帮我出气？”
肖老三盯着女婿，看着，跟从前是有点不太一样。
林三爷一听，反而不知道该怎么说，脸色为难。
或许，从前他还想着，要怎么把张大娘子掰倒。
可日子一天天的过下去，林三爷林玉堂，实在没那个心气啦。
“胳膊犟不过大腿，咱还是省省，死了这条心罢。”
张大娘子固然可恨，却有些惹不起。
想想看，一个外乡人，不到两年就在清河县城站稳脚步，县令也帮着她。
斗手段，没有那个脑子，拼财力，也没有那个家产。
就连唯一拿得出手的亲戚，他大哥老婆娘家的哥哥。
贪污受贿犯了法，满门良贱，全都流放去了边疆。
林三爷摊开两手，是有心无力：“丈人，咱拿什么跟人家斗啊。”
肖老三的脸色，却是一点点的沉下去，听女婿这意思……
倒像是，打算袖手旁观，置身事外。
他道：“既然如此，我也就不找你了，回去歇着罢。”
哼，刀子没割到自个身上，自然不知道疼啊。
当初，肖老三还想着顶包，姓林的能把他救出来。
是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过去，每天都盼着人来。
“丈人，我这也是为咱家好。”
林三爷还想再说两句。
“回去罢。”
可肖老三只有这一句话，掉头就走。
“做人……得有自知啊……”
林三爷摸摸鼻子，他留在原地，想走又不想走。
因为，感觉自家老丈人，好像有些不高兴？
避着张大娘子，虽然窝囊，可好歹能捧碗安稳饭。
“我胆子虽小，却也有分寸，张大娘子是真不能得罪啊。”
林三爷摇摇头，让冷风一吹，他咳嗽了好几声。
于是拢紧身上的衣裳，抱回暖烘烘的屋里去。
“他跟你说了什么？”
肖白莲见他回来，出声询问。
“没啥，你去给我弄碗热姜茶，驱驱寒气。”
林三爷也不想多说，对着炭盆开始热烘手脚。
肖老三阴沉着一张脸，嘴上不说，却在心里不住地暗骂林三爷。
骂他狼心狗肺，不是东西，说的还比唱的好听。
差点把牢底给坐穿，吃苦受罪，挨饿受冻的人却是他！
“当初，说好要把我接出来，眼瞎一看全都是骗人！”
肖老三盯着瓦檐，心中是一阵的怨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