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文，你再过来我这里熟悉一下，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的吗？这边该怎样做？对，就是这样。那边呢？对，没错，还有要记得注意他们的情绪哦，我之前也有跟你说过的……”

看着眼前这个即将继任我螺丝钉岗位的明明已经算不上新人的后辈，我的叮嘱无论怎么说都觉得不够，拉着他一直一直说着。他也没有露出不耐烦的神色，听得一直很用心，即便现在正处于午间休息时间也一样。

“今天就是最后一天了，明明快要结束工作应该很开心才对，但我却不知道为什么莫名有点……该说是舍不得好呢？还是别的什么说不清的感觉呢？

反正都不过是基于马上要离开才产生的情感啦，如果不是要走的话是不会有这些想法的。”

一直认真听着我说话的小文肩膀微微颤抖，我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要说的了，只能把手放上他的肩膀，拍了又拍，拍了再拍。

“其实你辛玥姐要走的时候，我多半比现在的你还要难受，她可是我在这里最先认识的朋友。”

独自眺望着远处狰狞的烈阳，当时的她也是这样独自看着远处的风景，难道即将离开的人都是这样吗？

明明已经经历过如此之多的别离，但我还是没能完全接受这东西，哪怕清楚的知道这是人生中每个阶段都不可避免的事情，我也还是一如既往地会对此感到悲伤。

等到你长大后就会懂了，等到你经历得多了就知道了，等到什么什么时候就能怎么怎么样了，这一系列的句式毫无疑问全都是谎言。

等到我八十岁的时候我还是会说出我想要五十份薯条这种话来哦！等到我九十岁的时候看催泪动漫也一样会流泪哦！可千万别小瞧了人类所谓的执着。

“那涵哥你是怎么从那种感觉里面走出来的？”

对我的回答仍然怀有期待，这是很错误的选择。事到如今还没看穿你前辈我这扭曲的本性，还真是重大失误啊。

“我可从来没打算过要从所谓的难过痛苦悲伤中走出来，反而还想要把这些东西一直凝固在心头，刻下痕迹，借此来完成一些东西。要是能做到什么就好了，要是真的能用在什么地方就好了。”

多半被我可怕的笑容吓到了，他的呼吸慢慢变得微弱，半晌才发出声来，有些急促和不安。不知道是不是他想要的，不知他用不用得上，但他最终还是得到了答案。

“前辈还真是，没有什么改变呢。”

不知道到底是放下心来还是提起心来，他重重地叹了口气，然后对我露出了和平常一样的笑容。

这样就好了，这样就够了，只有这样我才能安心地离开。

“加把劲啊后辈，现在才刚到下半场呢，说不定后面还会有加赛，可别才到这里就给我倒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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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来了哦！应该还不算特别晚吧？实在是没办法啦，我已经尽力地在赶了，但我们主管今天非要逮着我薅……”

本以为没有回应是因为自己的声音太小了，结果加大音量之后还是只有一片寂静，响起的只有离客厅最近的房间里的开灯的声音。

“吵那么大声干嘛？他们都吃完饭去逛街了，你等会也早点睡吧。对了，既然打工都结束了，看下哪天抽空带你去开药之类的，顺便做做检查。我先去睡了，晚安。”

被吵醒的那双眼里飘着血丝，红红的，但却没有丝毫生气之类的情绪。换成我被吵醒的话估计早就开始又吵又闹了吧？自己离成为大人果然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嘴巴张了张，却没能说出晚安，也没问出想要问的问题，待关门声响起后才坐倒在地上。手怎么抬不起来了？算了，没力气也无所谓吧，反正也没什么事要做了。

身上泛起最后一丝力气，掏出了手机，里面有着几条未读信息。

要是再早点看到就好了，就不会露出如此不堪的丑态了。

恢复成刚刚的状态，滑落在地的手机屏幕上映出至今仍显示未读的那几条信息，每一条都带着不等你了你太慢了之类的字眼。

翻滚到冰箱旁边，最后一层的最里面，被堆满的冰块挡着的是几瓶酒。他虽然说要戒烟戒酒啦，但在哪藏着我可是一清二楚，真是知子莫若父。不对，我好像才是子。

哪还能管得了那么多啦。我用力地拉开了拉环，将罐中的啤酒灌满整个口腔，直到实在装不下为止，才将罐子从嘴边移开。

所以才说我喜欢大罐装的啊，这种小瓶的完全不经喝，两口下去就没了。一大口啤酒吞入肚中，却没有填满想要填满的东西，甚至还感觉到体内有什么东西在流失，越来越空虚。

缓了缓之后，趁着冷感还未完全散去，将剩下的半瓶用一样的动作灌入，再借这股冲击感提起勇气去看完整的聊天记录。

如果没有仔细看就好了，那样还能安慰自己会不会是看错了，那样还能有期待的空间在，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让希望完全破灭。

“小雨楹很少来这边，熙汐因为备考在这边去过的地方也不多吧？等你下班后咱们一起出去逛逛怎么样？”

“我下班可能会稍微有点晚，要不就你们去吧？我妈晚上好像不用加班，她又对这里熟悉，让她带你们吧？”

“没事，我们等你。

……

下次再一起吧，今天太晚了。”

“行，你们玩得开心点。晚上回来的时候注意一下，有些路没路灯。忘了，老妈也在，她应该会提醒你们吧，哈哈。”

费劲全身力气打完字回复后，胃部迟钝地开始痉挛了起来。你是笨蛋吗？都喝了好几瓶才反应过来，未免也太迟钝了啦。

和自己的胃部交谈完毕后，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事能做的了。藏着的几瓶啤酒已被喝完，时间却还早着，大概还早着吧。

收拾瓶子，洗漱，然后就只剩睡觉了吗？有些无聊，但至少从明天开始就不用早起了，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睡到十二点吗？肯定睡啊。

哼着不怎么欢快的歌收拾掉了狼狈的痕迹，只要没人看到就没人能证明这件事存在过了，很经典也很符合我的风格。

“什么叫玩得开心点啊？你不在要我们怎么开心啊！”

明显蕴含怒气的声音从门口飘来，有些梦幻，但随着门开后冲进来的他们那奇怪的眼神带来的实感，梦幻感瞬间被现实冲散。

还没来得及张嘴，好几道声音在完全没有商量好的情况下同时开口，勉强听了个七七八八，大脑有些混乱，不知该如何处理眼前的事。

“所以说快给我们个解释！为什么要躲着我们？为什么没有等我们？难道你就这么不想和我们一起出门吗？”

“首先，你们自己开玩笑不提前告诉我，还好意思怪我不在厂里等你们？其次，我因为赶时间，走了没什么车能全程跑步的小路，所以跟你们错开了，谁没事要躲着你们啊？”

深深咽下一口气，捋清楚事情来龙去脉后不禁对自己刚才的所作所为所想发笑，人类还真是避免不了自以为是呢。

“最后再追加一点，你们，全都是笨蛋吗？以为恶人先告状我就会放过你们是吧？全都给我过来挨打！”

控制着音量的惨叫声和欢闹声再次填满了这间房子，正如我心目中它最理想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