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德罗拉于两人而言是一个全新的世界，上到文明下到生物草木都需要他们认识熟悉，幸亏图书馆里相关的星球史科普类书籍很多，一天的时间就这么在图书馆和餐厅蹉跎了。
把两人送回旅馆，花九忖度片刻，转身走了。傍晚的诺文戈勒实施宵禁，一盏路灯都没有亮，只有遥远的KS巴托建筑中还零星亮着灯。
他一袭黑袍，顿时就与漫漫长夜融为一体。
不知道是管的严还是本来就没有，诺文戈勒连一只夜猫子都没看到，冬天也没有恼人的蝉鸣，本该宁静祥和的夜晚也随之变得阴森沉郁了。
走出两条街的距离，花九在一处幽僻别墅前停了下来，敲了敲。
没过多久，门自己“吱呀”一声开了，一阵阴凉的冷风从门里吹出，刮得萧疏的枯草瑟瑟发抖。
花九神色倒是自然，进去后立刻带上门，没有给阴风再戕害无故草木的机会。
别墅里装潢算是高雅，但只点了几盏寒酸的小油灯，幽幽地闪烁着微弱的火光，照得走廊上的画诡异至极，像是一个个吃人的妖怪，狞笑着露出一排排尖牙，嘴角淌着腥臭的涎水，
“这审美也太另辟蹊径了。”花九嘟囔着，随手抄起桌案上的一盏油灯，一转头，就对上一只骷髅。
这只骷髅身材高大，没有下半身，胯骨往下只是一团黑雾，静静地漂浮在空中。
直视骷髅黑洞洞的眼窝，花九一歪头：“您好？”
骷髅：“……您好，卡帕多西亚亲王。”
“带我去见你家乔凡尼亲王。”花九摸摸鼻子——太久没来诺文戈勒了，乍一来到这儿居然有点鼻炎，更别提别墅里湿度超标的冷空气作祟。
罗尔居然可以忍受这样的环境，当真是了不得。
骷髅但是恪守本职，冲这个年轻人躬身，沙哑着说：“是，卡帕多细亚亲王。”
按照亚兰西文明的说法，是三大宗族的每一户人家至少一套别墅带一个花园，但是诺文戈勒是人造土地人造城市，地方小，寸土寸金，所以只得采用一人一层的叠居，好在这里的人也不算太多，差不多三四层的房子，圈出一个百来亩的住宅区就差不多了。
至于摩天大楼一样的叠居住宅楼？对不起，那是蒙德罗拉贫民窟才会选择的楼房样式。
论穷奢极欲，三大宗族是祖宗。
血族九位亲王也不是常住，所以在这里虽然都个有一套两层的小别墅，但也不大，一层也就一百多平，这让住惯了圣玫瑰堡的花九深感不适。
乔凡尼氏可谓是血族里的一股清流，除了打架狠，有钱之外，在玩弄灵魂上还颇有建树，可以随意操纵死去之人的灵魂，也因此没多少人敢轻易和他们硬刚。
也可以说是因为这个氏族太危险了，所以他们都长得男女通吃，也许就是为了降低其他人对自己的戒心。
不过长得再怎么魅惑人心，也架不住这些爷们脾气古怪，阴阳怪气、恃才傲物、喜怒无常、暴虐无道、酒池肉林这些词放在他们身上都不为过，经常几句话怼得别人想踹死他们，可有动不得打不过，着实是膈应人，所以他们的人缘也是不出所料的差。
也不知是好还是不好，看起来他们也挺满意这种耳根清净的生活。
“我记得你跟我约的时间是凌晨一点。”
回过神来，花九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地下室的门口，一旁的罗尔皮笑肉不笑地盯着他，雾蒙蒙的眼睛也没有遮住他的杀意，一张俊脸在灯火忽明忽暗的映衬下着实有些吓人。
“啊，”花九忙掏出怀表，“现在是……”
“午夜十二点二十三分。”罗尔凉凉地说，“你成功打扰了我，不速之客。”
“……”知道这位爷是个只在晚上才工作的人形夜猫子，自己提前到访想必是打断了他刚开始的镇灵。
乔凡尼氏既然把那么多的灵魂收为己用，强行把他们进了编制，那么每晚十二点到一点，就需要由亲王亲自镇灵，也就是烧点纸立个誓给点好处洗个脑，让他们乐意跟着你白干。
“你不也就走个仪式罢了，自从轮回制度落成，编制内的灵魂不都被迫给你上缴了轮回契吗？”花九又摸摸鼻子——这次是因为心虚。
“该做的样子还是得做，免得被元羲那个孬种抓着把柄。”罗尔哼了一声，转身下了地下室，“还不跟上来？”
一进地下室，面前是一条黑乎乎看不到尽头的甬道，从里往外吹出阵阵的风，花九顿时打了个寒噤——刚才门口的阴风多少还是收敛了，这才叫实打实的阴风，刺骨的寒意是无论穿多少都挡不住的，扎得自己骨头生疼，像是无数只蚂蚁啃食。
罗尔倒是没有什么反应，引着他往前走，骷髅毕恭毕敬地缀在后面。
三人一路无言，越往里走，寒意更甚，其中还参杂着似有还无的悲泣和笑声，毛骨悚然。
“他们……”花九冻得牙关打颤，恨不得立刻化身一只小蝙蝠就地远遁，“一定要这样不停地吹气吗？”
罗尔抬高点音量：“别整蛊了，人都要被冻死了。”
说完，一直吹个不停的阴风和诡谲的笑声哭声果然平息了，感情还是个声控的。
甬道很长，就在花九以为这是个过江隧道的时候，罗尔带他又下了个楼梯，真正的地下室才暴露在眼前。
这是一个巨大的窑洞，有各种各样的瓶瓶罐罐，里面的小玻璃瓶都码到了十多米高，里面都散发着奇异的荧光，像是一团团的灵魂，灵气地动着，都是罗尔的怨灵预备役。
“哇。”花九毫无感情地感叹一声，“了不起。”
“不想夸你可以不夸。”罗尔从最近的架子上拿出一只小玻璃瓶，里面是一小团暗灰色的气体，不安地在瓶子内横冲直撞，躁动得很。
“这是……”花九好奇地结果这个小玻璃瓶，看着这个分外好动的小灵魂。
“米亚的脑袋。”罗尔说着，有拿出来一瓶，里面是乌泱泱一大团灰色，正蔫儿蔫儿地趴在瓶底，与这个小东西兴成强烈的反差，“这个是那帮无头女。”
“米亚的脑袋？”花九的眼神一沉，“那那个小女孩儿……”
“那个小女孩儿说自己叫布兰妮。”罗尔有点头疼，“那丫头倒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
“布兰妮……”花九的表情在昏暗的灯光下晦涩不明，喃喃地念着这个名字，若有所思。
“怎么，有思路？”
“没，只是上午见到一个血族的青年才俊，名字和这个挺像的，”花九拿手指戳了戳瓶身，里面的米亚果然冲撞地更厉害了，“不过巧合的是，那个小伙子是迈卡维氏的。”
罗尔眉心一跳：“他是做什么的？”
“在图书馆兼职，凑巧碰上了。”
“你怎么不以亲王身份传他见面？”
“因为我在亲王里面排行最小，前几年刚封为亲王，他的年纪估计都比我大，我怎么好贸然传他啊？”
“……”罗尔想像也是，“明天我扯个理由让他来见我一面。”
“你怀疑迈卡维氏有问题？”花九眯起眼，揶揄道，“大哥可最讨厌咱们内讧了。”
“那他自己还带头搞小团体？”罗尔颇为不屑，把瓶子夺回去放好，“我只是身为家里的老二，代替在政治官场中斡旋的苦命大哥料理家族事务，怪不到我头上。好了，看也看了，我带你看一眼那丫头，看完赶紧滚。”
“怎么那么凶呢……”花九腹诽着，恋恋不舍地跟着他出了地下室。
二楼相对而言就没有下面那么湿冷，温度还算可以，米亚……布兰妮的房间就在最朝东的方向，确保一早上就可以找到太阳。
“啧，看不出来你还挺有育儿经验。”花九忍不住贫了一句。
“少废话。”罗尔敲敲门，“布兰妮，你妈妈来看你了。”
“什么妈妈？”花九一头雾水，没等他反应过来，房门一下打开了，露出那张明亮的笑脸，一下抱住花九的腰：“妈妈！”
花九：“……”
“死丫头成天跟我哭，说是要找妈妈。”这回轮到罗尔幸灾乐祸了，笑得那叫一漂亮，“还得劳驾你演一演了，相信你还是很有育儿经验的，花儿妈妈，要不你带回去养两天？”
花九：“……”
样貌长得名动四方，端着一幅蛇蝎心肠。
二哥果然不是自己能随便惹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