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啦……”
大雨如同愤怒的天神死命地冲刷着土地，一瞬间狂风大作，剧烈的风几乎将长廊的瓦片吹的呼呼作响，福吉屋里的大樟树被压的弯了腰，树枝狂乱的摇摆。
张俊问久尾冬助：“你刚才听见什么声音没有？”
久尾冬助好奇地侧过耳朵，说道：“你这么一说，我刚才的确听到了，只是，现在好像停了。”
“哪里？”
他指了指他们来时的方向，有些不确定地说：“好像在那边，就是我们来的那一边。东南方向，门边上。离我们比较远。”
“不对。”
张俊皱起眉，这时候他只能听见雨声，似乎刚才那道微弱的琴声只是错觉。
他纠正道：“明明是东北方向。”
“东北！不可能，是东南。”
“我很确定是东北。你刚才听到的是什么声音？是不是铮的一声，就像拨动琴弦那样？”
久尾冬助有些吃惊，他惊讶道：“什么，琴声？”
“对。”
“不是啊。明明是什么东西摔在地上的声音，好像是碟子，要不就是锅碗瓢盆。反正是脆弱的，对，啪的一下，很清脆。”
张俊回头看向门口。他什么也看不清，雨中升腾起灰蒙蒙的雾气，遮挡了他的视线，视线范围内除了高高又朴实的屋檐顶可以轻松分辨，其他的全部都模糊成一团，要不是他刚才走过，还不能确定花园就在东南方向。
“那里是花园。”
张俊顺口道：“花园不会有人在。这大雨天的，谁会跑到露天的花园里去。冬助，你听错了，话说你刚才真的没有听见一丝琴声？”
“……”
没人回答。
张俊的身体突然变得僵硬。他感觉长廊里传来一阵空旷而冷冽的气息。
久尾冬助消失了。
张俊猛地窜上长廊的栏台，他站在棕色木制的栏台上，眺望雨中的福吉屋。
福吉屋除了更模糊一点没有其他变化。看不见任何人的身影，也自然没有发现久尾冬助。
“哇，这家伙，跑到哪里去了？”
张俊摸了摸下巴，“不对。虽然雨声那么大，但我刚才没有听到任何脚步声。久尾这家伙就是忽然不见了。”
虽说如此，少年并没有害怕。
他看向蒙蒙雨雾，“说起来，那道琴音响起之后，这雨就变得更浓密了……”
他盯着雨雾，雨雾越来越浓，古怪的浓白色大雾开始吞并福吉屋，福吉屋越来越暗淡，最后完全消失不见。
少年警惕地将手放在腰侧的剑上。
他喊道：“喂，不要再装神弄鬼了，我知道你在这里，香山秀子！”
回答他的是响亮的雨声。
张俊刚要有所行动，突然再次听见了那道微弱琴音。这次不再像是刚拨动琴弦的试探，而是一连串急促而诡谲的阵曲，曲中满是肃杀而不详的金鸣之气。
“生气了……”
张俊突然想起久尾冬助对他的提醒。他说过如果不叫香山秀子为夫人，那女人就会生气。
少年最开始没有在意，可没想到世上竟然真的存在这样古怪脾性的女人。
雨雾随着琴曲变化。浓雾在不断抖动。
张俊挑了挑眉，他想看看这女人到底在搞些什么鬼名堂。
“通灵，所谓的通灵是指什么？笔仙吗。哈，聊聊我的前生今世，对吗，明明这玩意不过是抄了我们的扶乩巫术而已，还真当成你们自己的专利了。”
雨雾陡然凝固成人形。
张俊紧紧盯着前方的身影。他感觉有些熟悉。
那道由白色大雾组成的人形露出脸来，脸上凹陷的眼眶如此的刺目。
张俊忽然吸了一口凉气，这口气中满是阴沉的咸味，他又吹了一声口哨，戏谑地说道：“哎呀，十郎，咱们俩真是老熟人了。”
现梦十郎手中已没有剑，他对着少年说道：“我不甘心。”
“你不甘心什么？”
“我明明没有输。”
张俊沉默地看着他。他的身形不断加固，好似最后要从雨中走出来。
他说道：“不甘心也没办法。十郎，你已经死了。”
现梦十郎的表情陡然凝固，高大的身体直接哆嗦了下，最后炸成一道瀑布，无数雨珠滚滚落下，啪嗒打在地上。
“让我想想，还有谁。”
雨雾转为黑色，如同泥沼的黑气若有若无的化成一道黑色斗篷。斗篷十分宽大，将一个人笼罩在内，只能看到那个人坚硬而苍白的下巴。
“你是谁？”
“我是无言。”
张俊疑惑道：“无言又是谁？”
那个人似乎愤怒起来，黑气滚滚抖动，里头隐约传来雷鸣般的呐喊。
“你杀了我！”
张俊隐约明白了，他点点头，说道：“啊，原来是你。”
黑影继续控诉：“你杀了我！”
张俊笑着摸了摸下巴，他看向那道黑影的目光如同一只掌着利爪的猫盯着一只老鼠，“没错，是我杀了你。”
“你杀了我！”
“那又如何啊。”少年终于不耐烦了，“我甚至想早点杀了你，这样，那些村民就不会死。”
黑影气愤不已，他尖利地喊道：“那些村民——不过是一些普通的人而已！”
“一些普通的人？是啊，他们在你眼里只是些村民而已，跟草一样卑贱。所以你可以肆无忌惮的下毒残害他们。可是无言，我在意。就算他们跟草一样卑贱，我也在意。所以你必死！”
无言像个女人一样叫起来：“你混蛋！”
“我还能更混蛋你信不信？”
张俊拔出复兴号，不屑的恐吓道：“你信不信我还能再杀你一次！？无言，你何德何能在我面前猖狂！”
黑影剧烈抖动，似乎想要反驳，但最后缓缓消散。
张俊冷眼看着无言逃走。
他抬头看了看天色，雨虽然还是很大，但大雾转而寡淡，露出了一条通往福吉屋内部建筑的小道。
“你在邀请我进去？”
似乎察觉到少年的抗拒，琴声剧烈变动，肃杀之气消退，转而无比幽怨。
张俊摸了摸下巴，嘴角勾起一丝桀骜不驯的笑来，“龙潭虎穴我都敢闯，何况你这夫人的小小香闺——也好，就让我看看你在搞些什么鬼名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