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成传

《叶成传》

第十二章 共谋奕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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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驻扎在奕安城西边的乾军大营后军兵马于次日丑时初赶到前军营地救援时,冯亭早已率领手下将士们扬长而去,甚至劫掠走了一部分军粮。

从后军营地赶来救援的乾国右将军岳晗,面色铁青地环视着灯火中一片狼藉的前军营地,耳边还不时传来受伤将士们的呻吟和哀嚎。在听完前军营地的一名士兵的汇报后,岳晗更是感到无比窝火。

“五弟。你前军营地的军探兵呢?!”破虏将军岳安此时急匆匆地赶到岳晗面前,浑身散发出一股浓烈的酒气。

“四哥。今夜未曾安排军探兵查探奕安城的玺军动向......”岳安战战兢兢地看了一眼岳晗,随即低头不语。岳晗死死地盯着岳安,气氛在此刻显得更加紧张。

“就因为奕安城的玺军最近没有主动出击,你就放松警惕了吗?!”

“启禀破虏将军!粮仓的大火已经扑灭!但粮草还是损失了不少!”一名士兵此时来到岳安面前呈报。岳安仓促地摆了摆手,示意他赶紧退下。

“四哥。今夜袭营的既不是叶赞本人,也不是他手下的任何一名将领,而是一个自称叫冯亭的人,并且打了七面‘冯’字的旗号。臣弟率军反击时,无法得知究竟谁才是那个真正的冯亭。”岳安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岳晗,再次低下头去。

“臣弟并非没有全力抵抗!但那七股人马的领军者皆是行动迅速且作战强悍!再说这个冯亭先前从未出现在我军与玺军对抗的战场上。臣弟实在是不知道他长得什么样啊!”岳安再次解释了几句,显得有些委屈。

“战场上败了就是败了!还要找这么多理由和借口吗?”岳晗对着岳安怒目而视,凌厉的眼神似乎就要将岳安给生吞活剥了。

“臣弟罪过!”眼见形势如此,岳安只得叩拜在地请求岳晗原谅。岳晗沉默不语地久久注视着奕安城西门方向,感慨着冯亭既凶悍又狡猾的战斗能力,也预感又一轮激战即将在不久后爆发。而冯亭在顺利突袭乾军前军营地并回到奕安城后,也立刻受到了叶赞的肯定和嘉奖。

“先前本将以为冯将军只是纸上谈兵之辈!但你用实际行动回击了本将的质疑!请受本将一拜!”叶赞坦荡大方地对着冯亭用力行了一个抱拳礼,而冯亭也立刻回礼并开怀大笑起来。

“征西将军您说得对!我等身为军人,最重要的还是在战场上用实力说话!今后末将定当尽全力辅助您镇守奕安城,万死不辞!”

“今夜这一仗打得着实漂亮!不仅杀伤了乾军的人马,还劫回一批粮草!更重要的是此一战,大大提升了我奕安城所有将士们的士气和信心!来!随本将前去饮酒庆功!”叶赞满脸赞许地用力握住冯亭的手,请他前往征西将军府饮酒叙谈。

三日后,先前受到冯亭突袭并深为感到耻辱的岳安率领一众人马,来到奕安城西门下方厉声叫骂,并疯狂地挑衅玺军出城交战。叶赞在西门领将台上看着岳安气急败坏的憋屈模样,乐得合不拢嘴。就在这时,冯亭来到叶赞身边行礼后,对着叶赞轻轻点了一下头,并使了个眼神。

“喂!你是三天前晚上的那个乾军营地的主将吗?看你穿得还挺威风的呀!这身盔甲...啧啧啧......”冯亭此时在领将台上笑眯眯地看向城外的岳安,大声说道。

“哼!你这小人别得意忘形了!快快出城迎战!今天我让你好好领教一下大乾破虏将军岳安的厉害!”岳安此刻终于看清楚了冯亭的长相,再加上冯亭对自己的疯狂嘲讽,更加怒火攻心。

“我放着城池不守,跑出来跟你打?有本事你进城来啊!”冯亭突然摆出一副无赖的嘴脸,笑嘻嘻地对着岳安连连招手,“你来啊!你进来啊!”

叶赞在一旁看到冯亭的这副模样,实在有些忍不住。但为了维持主将的威严形象,他只有转过身去假装咳嗽几声,用拳头抵住嘴偷笑了一小会儿。也就在这个时候,奕安城西门突然大开,冯亭继续对着岳安使劲招手,示意他攻进城来。

“空城计?”岳安看到玺军这样的一个举动,反而变得犹豫不决起来。他深知奕安城内玺军的守备数量,如今城门大开,内里定是布置了极大的陷阱等他上钩。而冯亭此时仍然在领将楼上兴奋地大喊着。

“喂!那位岳将军!我开城门了啊!你带兵攻进来啊!我现在告诉你一个天大的秘密!我奕安城的兵马昨日有五千去了河阳城前线跟宣军干架!还有一万人马去了宸阳城驻防!现在我们就一万五千多人在这里!这么好的机会你可千万别错过啊!”

“你这玺狗!别想本将军上你的当!”岳安愤恨地咬了咬牙,满含着不甘心却又惧怕的复杂心情,往军营方向逐渐退去。眼见岳安的人马全数返回营地,叶赞用力拍了拍冯亭的肩膀,眼神中满是赞许之情。

“胤南。你的胆色真是过人!换做是本将的话,就算我敢这样想,也未必敢这样做啊!”尽管在一起才相处三天多的时间,但叶赞已经发自内心地开始深深地认可和信任起冯亭。

“末将万分感谢征西将军您对我的信任!请恕末将斗胆进言,如今一万兵马前往驻防宸阳城,那日后我军在奕安城镇守的压力可以说要更大了!”

“庞傕将军在河阳城已经与宣军对峙并交手了一年多的时间,虽不占劣势,但兵马减员也是不少!日前耿聪和文方军团又再次大举进攻河阳城,本将此次派遣五千兵马前往助阵,也是为了防备宣军就此起势!至于宸阳城方面,元思毕竟是新到亭州。虽然他领军三万,但兵马方面还是多多益善为好!”叶赞说到这里,眼里不经意间流露出深深的关切之情。冯亭听闻后,也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先前在你未到奕安城之时,觊天司给本将带来探报,说倧兴城那边的宣军数量目前已经达到了四万五千人!虽然宣军暂时未有行动,但是宸阳城和郦旸城却是一刻都不能放松警惕!”

“请问征西将军,宣军在倧兴城那边的领军将领是何人?”冯亭远在祁州的时候,就已听闻宣军侵攻并占领了倧兴城的军情。虽然他聪敏地察觉到这是已经离世的大将军叶渊以退为进的用兵之道,但对这支宣军人马的作战能力也是颇感兴趣。

“叶成叶兴宣!此人是我叶家在宣国的远房宗亲,确实称得上是个有勇有谋的人才!”叶赞说话间,再次回忆起当初与叶成在倧兴城外单挑的场景,仍是深感意犹未尽。

“能够得到您的盛赞,这个叶成一定是很有本事!如果有机会的话,末将定要和他好好较量一番!”冯亭的表情突然变得认真了起来。

“不过叶成目前并不身在倧兴城那边,而是被他们的皇帝陈瞻召回了明宁城!目前宣军在倧兴城内驻防的是谭央,在城外驻防的是叶成的副将高帆!另外,据说宣国的右将军蒋煜已经到防了倧兴城!他部下的两万兵马一部分在城内驻防,一部分在城外。如此一来,正是觊天司探报里所说的四万五千兵马!”

“原来如此!比起在祁州那边打卑弥族那帮海贼,亭州战场的形势可是复杂凶险多了啊!”冯亭握着拳头,轻轻地锤着手心并喃喃自语起来。

“奕安城是我亭州西边的咽喉要地!如果失守,那我奕安城东边隽河流域的塘宁、戌德、幼岺三城甚至是我奕安城南边的秀川城都会被乾军长驱直入!一旦继续丢城失地的话,那么宸阳城以及郦旸城的后方也将会变得极其凶险!同样,如果宸阳城甚至是郦旸城被宣军攻破,那么我奕安城早晚也会腹背受敌!所以无论是郦旸、宸阳、河阳还有我奕安城,都绝不容再有失!”叶赞说到这里,再一次用力拍了拍冯亭的肩膀,“胤南啊。真的要万分感谢陛下将你从祁州调派过来,助本将一臂之力!今后请你与本将并肩奋战,好好地守护亭州的百姓和大玺的荣耀!”

“末将愿效犬马之劳!”冯亭此刻的内心极其兴奋,他感慨自己终于找到了能够尽情施展才华和抱负的土地,并深深地期待今后能够建立更加耀眼的功勋。

又过了五日,岳安再次率军来到奕安城西门外大声叫骂。原来在撤军后的第三日,岳安得到军探兵的探报,才得知之前冯亭在城楼上所说的还真是实情。此时的岳安已经是恼羞成怒到了极点。

“玺狗!给老子开门!老子今天一定要把你们赶尽杀绝!!!”

“我说了我没有骗你吧?五天前那么好的机会!我都开门让你进来打!结果呢?你自己不敢进来!岳将军!过了这村可就没那店咯!现在你就算骂我全家!我也不会再开城门咯!哦...对了!忘了告诉你!我是孤儿!哈哈哈哈哈!”

叶赞在一旁看着冯亭在疯狂嘲讽岳安的同时甚至毫不在意地贬低自己,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笑起来。

“你这该死的玺狗!老子要把你的屎给打出来!!!”此刻岳安开始号令士兵们强行攻城。

“哎?是吗?我倒是没有能把你的屎给打出来的本事!但是我能让你尝尝屎的味道!”冯亭笑嘻嘻地重重一挥手,城楼上的一部分士兵突然拎起早已准备好的粪桶,向城楼下方的乾军用力泼洒,此外还有部分士兵拉满弓弦,开始射杀岳安的人马。叶赞此时此刻紧锁双眉,用力捂住了口鼻,再一次无可奈何地看向正一脸坏笑的冯亭。

“你给老子等着!等破城的那天,老子一定要将你五马分尸!!!”岳安在副将的护卫下,涨红了脸一边高声叫骂,一边开始撤退。

“好吃吗?!啊哈哈哈哈...”冯亭扶着城楼的砖墙,笑得已经快要喘不过气了。

受到冯亭极大羞辱的岳安撤回前军营地后,大步冲进主将营帐,准备疯狂泄愤,未料却见到大哥岳濂和四哥岳晗此刻正端坐在自己的营帐之中。岳安按捺住心中的怒火,对着岳濂和岳晗叩拜行礼后,仍是怒气未消地站在原地。

“既打不过,又骂不过!还被人这般羞辱!你还觉得不服气是吗?”岳晗严厉地看着岳安,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对!我就是不服气!大哥,四哥,请你们相信我!我一定会......”

“够了够了...五弟啊...陛下有旨,令我等先行撤回在奕安城西边布防的人马,返还淄影城。”乾国镇东将军岳濂此时轻轻地摆了摆手,示意岳安别再抱怨和吵闹。

“为什么?!之前说打的是陛下!现在说不打的也是陛下!这究竟在搞什么啊?”

“五弟你给我住口!”岳晗狠狠地瞪了岳安一眼,示意他不要打断岳濂的话语。

“陛下不日后将派遣官员出使宣国明宁城,意欲与宣国结盟,共图奕安城。”岳濂走到岳安身边,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君无戏言!陛下并没有放弃进夺奕安城。你这个急躁性子啊,真得好好改改!”

“是!大哥!”岳安恭敬地点了点头,看起来怒气消散了不少。

“暂时停止进攻奕安城,对我岳家也是利好之事。之后的一段时间,就看陛下能否争取到宣国的援手吧。”岳濂轻叹一口气,背起双手缓缓离开了岳安的营帐。

时间转眼间来到了八月末,夏日的炎意也正一天天慢慢消退。在回到墨阳城的这段日子里,叶成还是像当初一样陪伴着父亲叶正处理各类政事,而晏岚则经常陪伴在叶成母亲何秀身边操持家务,偶尔也去市集采购或去城郊打猎一番,这样简单安宁的日子让晏岚倍感幸福。而在远离战场并和晏岚朝夕相处的这段日子里,叶成也是渐渐地放下了以往的拘谨和刻板,越来越适应并且也越来越乐意和晏岚待在一起。

“岚儿。陪我去市集买些东西回来好吗?”经过多日的相处,叶成的母亲何秀对晏岚已是愈加喜爱。

“好嘞!伯母!”晏岚兴高采烈地用力挽住何秀,转过头看向即将要前往郡守府的叶正、叶成父子,“叶伯伯!叶成!你们中午一定要回家来吃饭啊!”

叶正笑眯眯地连连点头,而叶成也明朗地笑着对着晏岚用力点头。晏岚此刻开心得将何秀挽得更紧了。

叶成陪着叶正早早地来到郡守府后,正准备协助父亲处理公务,未料此时却迎来了许久不见的贵客。

“叶大人啊!您真是太不够朋友了!叶公子回来这么久,才让我知道!”听着这豪爽的大嗓门,叶成知道是旻蛮族首领博厉前来拜访了。博厉带着小儿子博鼎来到郡守府后,热情地拥抱了叶正、叶成父子,甚至都激动地有些红了眼眶。

“博厉大王。博鼎贤弟。里面请!”叶成恭敬地伸手示意博厉、博鼎父子前往会客厅畅聊。

“博厉大王。我素知你族中事务繁多,因此未敢叨扰。现如今还劳你亲自前来探望我父子二人,真是过意不去啊!”叶正请座后,立即吩咐郡守府差员们准备茶水和糕点招待。

“族中事务我这些年已经开始交给博胤还有博鼎处理了!我也老了,该是我的两个儿子撑起我们旻蛮族的时候了!哈哈哈!您最近身体还好吧?”

“我一切都好。谢谢关心。”叶正亲切地看向博厉、博胤父子,“算起来我们好像也有三年多没见了吧?”

“是啊!每次见到您的时候,我都非常开心!真的!当年您和叶公子战胜我们之后,不仅没有欺压羞辱,反而带着我们旻蛮族把日子越过越好!我们真的算是不打不相识啊!叶大人!您是我们旻蛮全族的大恩人!我这辈子最开心和最正确的事情,就是结交了您这样一位好朋友!”

“博厉大王过赞了!我大宣和你旻蛮从兵刃相见到守望互助,这对我们彼此的百姓,都是功在千秋的大好事情!我大宣也为有你们这样的好朋友、好邻居倍感荣幸和喜悦!”

“对了!叶公子。听闻你这几年在外征战,立下了不少功劳!真是令人高兴啊!这次你回来探亲,我想让我的一些族人也追随你前去杀敌!”博厉一脸认真地看向叶成,迫切地想要派遣一些旻蛮族的将士追随并壮大叶成的军势,以报答叶正多年来的深厚恩情。

“小侄谢过博厉大王的深情厚谊!”叶成听到这里,立刻从座椅上站起来用力抱拳行礼,“但也请恕小侄不能接受您的好意!”

“啊呀!你要这样的话,可真是没把我旻蛮族当好朋友看了!”博厉没想到叶成会拒绝得如此直接。

“博厉大王。当年父亲带领小侄与贵族虽交手多次,但本意上并非是要侵攻和征服。在这之前,贵族与我大宣一直处于互不了解甚至是剑拔弩张的对立状态!但自我们双方从不打不相识到握手言和后,我们彼此间倾心倾力互助,让旻蛮和我大宣百姓的日子过得越来越好!这些我们都看得到也感受得到!我父亲自到任墨阳郡以来,最大的一个理想就是能和你们建立世代延续的友好睦邻关系!事实也证明我们双方最终都做到了!贵族与我大宣亲同兄弟姐妹,而征战疆场无论是胜利还是失败,都会有人流血牺牲!父亲和我都不希望贵族的兄弟姐妹再次经历这样的艰险生活!也请博厉大王能理解小侄的无意冒犯!”

“博厉大王。我深知战争有时候确实是不可避免的。但我同样也想尽力,让旻蛮和我大宣的百姓们过着尽可能安定的和平生活!您的好意,我父子二人真真心领了!”叶正微笑着走到博厉面前,紧紧地握住了他的双手。

“我也谢谢你们的深情厚谊!总之今后不管遇到任何事情,我旻蛮族一定会全力支持你们父子!就算让我博厉搭上这条性命,我也心甘情愿!”博厉动情地看着叶正、叶成父子,再一次地红了眼眶。

“我还有一些公务需要处理。成儿,你替为父好好招待博厉大王和博鼎贤侄。今日午时,也请二位随我父子前往寒舍共进家宴。”叶正先行前往郡守府书房处理公务,并留下叶成与博厉、博鼎父子继续畅谈。

宣平帝安世十七年九月月初的一天,乾国皇帝陆诩派遣的使者到访宣国皇都明宁城。此次出使宣国的使者是乾国外事监主事卞祥。卞祥一行于当晚亥时抵达明宁城后,被宣国外事监主事百里良请到驿站歇息。在这之后,百里良立刻前往皇宫的御书房觐见陈瞻。

“启禀陛下!乾国使者卞祥一行已抵达皇都驿站!是否安排在明日早朝时宣召觐见?”

“不必了。有劳百里大人通传乾国使者一行,明日巳时到朕的御书房即可。”陈瞻埋头批阅着奏折,显得很是忙碌。百里良领命后,与此刻前来觐见的曹端在御书房门外互相行礼一番,随即离开。

“悦宗啊。坐。”陈瞻仍未抬头,轻声示意曹端先行坐下饮茶。约在一炷香的时间过后,陈瞻放下手中的奏折,缓缓起身来到曹端面前。曹端见状,立刻站起来再次行礼。

“乾国使者卞祥一行已经抵达皇都。我们很快就能知道陆诩到底在打什么算盘了。”陈瞻微笑着示意曹端免礼,并请他再次坐下。

“陛下您先前已跟下臣提过此事。但下臣一直担忧的是,如果陛下同意了陆诩的结盟请求,但之后他万一找机会背刺我大宣,那该如何应对是好呢?”

“如今他陆诩在玺国那边没占到任何便宜,并且现在也算是有求于我大宣。因此朕觉得暂时不会有什么意外和风险!不过......就算同意与乾人结盟,朕也要万全应对!而且朕心中已经有了合适的人选。”陈瞻言毕,笑容变得更深了。

“如若结盟,陛下属意何人联手并制衡乾人呢?”曹端小心翼翼地看向了陈瞻。

“自然还是叶成啊!呵呵呵...”

“那倧兴城那边的防务,陛下就准备完全交给右将军和平虏将军了吗?”

“正是。”陈瞻从果品盘中拿了一个蜜桔,剥去桔皮后递给陈瞻,“悦宗啊。之前让右将军前往倧兴城驻军的事情,你替朕办得非常好!朕在这次召见完乾国使者后,会重重赏你!”

“下臣谢过陛下!能为我主分忧,乃是下臣份内职责,更是无比荣幸之事!”曹端将蜜桔放在身旁的桌上,恭敬地对着陈瞻叩拜。

“你啊你啊...呵呵呵。快起来吧!”陈瞻扶起曹端,并亲切地指了指他,“这里就朕和你二人,无需太过在意君臣之礼啦。”

“前任右将军蒋忠大人在世时,确实是为我大宣鞍前马后,立下了很多功劳。但是到了其长子蒋煜大人在任时,下臣深感蒋家过分追求于躺在过往的功劳簿上,不思全力报答皇恩!”

“你是不是想起了前些年议政房推举何人就任广砚城城守一事?”

“陛下英明!当初忠兴公傅舜大人曾推举右将军的二弟蒋林出任广砚城城守一职,但未料右将军的三弟蒋安大人,却替他二哥谢绝了忠兴公的美意!其实下臣也并非认为蒋家多年来一直碌碌无为,只是既为人臣,应当主动为君分忧啊!”曹端说到这里,显得有些激动,不自觉地又从座椅上站起身来。

“呵呵呵...说得好啊!悦宗。所以在你拜访完右将军没多久后,他就主动请命前往了倧兴城驻防,朕也是倍加欣慰啊!”陈瞻再一次向曹端投去了大加赞许的目光。

“对了。悦宗啊...先前你向朕举荐的你的那位表弟徐葭,听闻他在沐阳城的护国将军手下表现得不错!朕今有意调派五千兵马给他,让他奔赴倧兴城协助守备,你意下如何?”

“下臣叩谢陛下圣恩!”曹端此时深感惊喜,立刻叩拜在地。

“如此一来。倧兴城守备兵马就更加充足了!稍后朕会将烈琊族在那里的两千骑兵和那两个粗人调回叶成身边。至于之前跟随叶成的一万五千人马还有他的那些副将们,就让那几个副将也调回叶成那里吧。”陈瞻在提到兀真、兀善二人时,脸上仍不自觉地显露出一些不悦。

“那陛下您如果同意和乾人结盟并决定指派前将军前往的话,他的兵马又从何而来呢?”曹端下意识地问了一句。

“到时候朕会妥善安排!毕竟目前能够在军事上给予朕大力支持的还是朕的这位叶成兄长啊。时候不早了,悦宗你先回府休息吧。明日巳时,你且随朕一起在御书房召见乾国的使者卞祥。”陈瞻笑眯眯地拍了拍曹端的肩膀,随即移驾佳贵妃周宁的寝宫休息去了。

次日巳时,卞祥如约来到陈瞻的御书房。陈瞻与其礼貌地寒暄了几句后,请他落座开始叙谈。

“宣王阁下。下臣此次奉吾皇圣意前来,意欲与贵国结为兄弟之邦!并共图玺国的奕安城。”卞祥坐下后,浅饮了几口茶,很是直接地表明了此行来意。

“贵国新君登基未久,就有如此进取之心!真是值得称赞啊!”陈瞻一番客套话过后,微笑不语。

“玺国势大!吾皇认为我大乾与贵国应尽快建立同盟,守望相助!如我大乾与贵国就此结盟,则退可保国泰可安,进则能共享天下啊!”此时的卞祥放下手中的茶杯,带着礼貌性的微笑看向陈瞻。

“此言甚是在理!对了...朕听闻贵军日前久攻奕安城不下,如此...甚是惋惜啊!”

“玺军狡猾强悍,进夺奕安城也非一时之功。倒是贵国自叶赞撤离倧兴城后,似乎也未再取得战果。不知宣王阁下如何看待此事?”卞祥见陈瞻暗里嘲讽,也是毫不客气地出言反击。陈瞻听闻后,立刻哈哈大笑起来。

“宣王阁下。其实您与吾皇都深知彼此之间互为需要!一旦攻破玺国奕安城,今后对你我两国可以说是有百利而无一害啊!”卞祥此时此刻继续微笑着看着陈瞻。

“哈哈哈...在理!在理啊!那请问乾王阁下有何具体打算呢?”

“吾皇陛下意欲联手贵国军队,全力进夺玺国奕安城!如攻破奕安城,我大乾则能与贵国在倧兴城的军队东西呼应,继续进夺塘宁、戌德、幼岺、秀川等城池。如此一来,玺军必将首尾不能顾!一旦拿下这些城池,那河阳、宸阳甚至是郦旸城,最终都会尽归你我两国之手!届时玺国亭州不仅归你我两国全面管治,还将对玺国产生致命的打击!那进夺甚至平分天下也未尝不能实现啊!”卞祥滔滔不绝期间,陈瞻也是轻轻地点了几次头。

“卞大人。话虽如此,但进夺甚至是平分天下,可并非是纸上谈兵啊!最关键的还是要看战场上将士们的表现啊!”陈瞻咧着嘴叹了一口气,神情有些玩味地看了看卞祥。

“宣王阁下。虽说我大乾常年对外征战的兵马多以镇东将军岳濂家族为主力,但能打仗的可并非只有镇东将军家族呢。”卞祥说到这里,神情突然显得有些得意。

“既然乾王阁下有如此决心和诚意!那朕就与贵国就此结盟!至于具体的事务和细节,就请卞大人在我皇都停留几日,并与我朝外事监主事百里良大人商定!如此可好?”陈瞻言毕起身,似有送客之意。

“那就谢过宣王阁下。下臣就此拜别。”卞祥眼神中迅速闪过一丝不满,浅浅行礼而去。

“陛下。下臣斗胆进言!这个卞祥看起来倒是挺能装腔作势的。而且下臣深感此人对陛下不甚敬重!”在看着卞祥离开御书房后,曹端脸上显露出一些恼怒之色。

“悦宗啊。听说过卞云这个人吗?”陈瞻这个时候倒是轻松地摆了摆手,示意曹端无需动怒。

“下臣儿时曾听外祖父说过。但也仅仅是听过几句而已...请恕下臣见识浅薄!”

“走吧。陪朕去御花园走走。”陈瞻微笑着拍了一下曹端的肩膀,并吩咐秉礼太监丁松立刻前去传召宁桓入宫觐见。半个时辰后,宁桓应陈瞻的宣召来到御花园。

“叩见陛下!”宁桓行礼后,被身在凉亭间的陈瞻示意落座交谈。

“宁司总。乾国定嘉郡的泗园城最近有何动态?”陈瞻问话间,示意宮仆给宁桓沏茶。

“泗园城城守沈烈明升暗降,被调去了乾国皇都广盛城担任翊军将军一职。如今的泗园城城守已是乾国外事监主事卞祥的长子卞冲。目前乾国的定嘉郡除去卞家,已再无其他家族的势力留存。”宁桓向陈瞻禀报完毕后,一旁的曹端似乎是增加了一些对卞家的了解。

“陛下。下臣曾听外祖父说过,卞云这个人家产甚为丰厚,并且应该算是乾国陆家的合伙人吧。现在想想,怪不得那个卞祥一副自以为是的傲慢模样!”曹端说到这里,仍显得有些愤恨。

“宁司总。劳烦你给曹大人说说陆景家族的那些陈年往事。”陈瞻笑眯眯地对着宁桓伸手示意了一下,随即兴致勃勃地低头品茶。

“自前朝薛翦叛乱直至玺国先皇帝叶盛击败任濂,这十五年的时间里,泽州和康州并不属于乾国先皇帝陆景统治。但陆景在那十五年的时间里,早就已经与卞家族长卞云结为姻亲多年,并获得了卞家在财力上的极大资助。因此陆景积极招兵买马,实力也是日渐强盛起来。而就在叶盛和任濂全面开战的后期,陆景迅速率军从当时还不是叶盛全面管治的亭州西部潜入泽、康二州,并突袭了当时的泽州州牧尚延。尚延面对这样催不及防的猛烈进攻,最终兵败,而尚家全族更是惨遭屠戮。最后,只有他的三儿子尚耀率军拼死逃出泽州,前去投靠了叶盛。”

“原来乾人喜欢干偷鸡摸狗的勾当,从陆景那时候就开始了啊.....”曹端喃喃自语地了几句,继续听宁桓讲述。

“陆景强势入侵后,泽、康二州的州牧和监政最终一一易主。陆景自领了泽州州牧,并封卞云为泽州监政。至于康州方面,由于当时的康州监政梁盛积极向陆景示好并主动让位,因此康州州牧一职就由陆景的头号爱将岳康来担任。但陆景对岳康家族一向是既重用又打击,于是就派另一名心腹沈昌来担任康州监政,从而长期监视和制衡岳康家族。”

“那梁盛家族后来又怎么样了呢?”曹端此刻已是完全听入了神,甚至觉得异常生动。

“后来陆景称帝建国后,重新分配了这几个家族的势力范围。泽州北全境的定嘉郡基本属于卞家管治。泽州西南的衡潮郡则给了沈家。但陆景却将原本在康州经营驻守的岳家全部派遣去了泽州东南的耀安郡,并让他们在那里长期防备和抵御玺国的亭州军团。至于康州的西全境焉安郡,也就是岳家原本所在的势力范围,则是由陆景接管,并且将皇都定在了那里的广盛城。最后是康州东全境的晟进郡,则是给了梁盛家族。让他们去直接面对玺国的琮州军团。”

宁桓说完后,深感喉咙有些承受不起,于是端起茶杯连饮几口。

“原来如此......辛苦您了!宁司总。”陈瞻见宁桓杯中茶水已快见底,竟主动起身从宮仆手中取过茶壶为宁桓续水。宁桓见状,也立刻起身行抬手礼答谢。

“卞家其实并非不擅于战场厮杀。事实上,卞家的兵马数量和作战能力并不逊于岳家。但由于他们是商贾出身,深谙生财有道且精于算计,因此如果没有足够的利益可图,他们时常也只是在各类军事行动中确保不出大错即可。”

“悦宗啊。现在你算是明白了吧?”陈瞻开怀大笑了几声,看了看曹端和宁桓。

“方才听宁司总所言,再想到先前卞祥说他乾国能打的并非只有岳家,下臣如今已是豁然开朗!看来卞家是想在今后的战事中趁机谋求更大的利益!”

“卞家想要的是什么,朕目前也无从得知。但陆诩新君即位,必不会再像他父亲以往那般对待卞家。毕竟这乾国,是他陆家的天下啊。呵呵呵......”

“陛下英明!”此时曹端和宁桓心思虽各有不同,却是异口同声。

“对了。宁司总...有劳你月末时亲自前往墨阳城一趟,替朕迎回前将军!并探望一下朕的二叔安德公叶正大人!”

宁桓此刻有些始料未及,但内心更是欣喜万分。他迟疑了片刻,立刻叩拜领旨。

在乾国外事监主事卞祥到访宣国皇都明宁城的这段日子里,玺国云州首府芈原城的晏方也收到了女儿晏岚的来信。但此刻的晏方并未能安心拆读女儿的来信,反而是神色凝重地火速赶往州牧府。原来在收到晏岚的来信之前,晏方得知云州州牧袁卫已经病重多日,即将不久于人世。

“荣泽!”当晏方在州牧府见到袁卫时,袁卫并没有卧病在床,反而是安坐在寝房外的庭院中。虽然身体大幅消瘦,但此刻的袁卫看起来却是精神矍铄。但晏方深知这一刻看起来的安康无恙,似乎已是袁卫在与自己做道别了。

“博言兄。坐。”袁卫笑容满面地看向晏方,示意仆从为晏方取来椅子,随即将他们全部唤退了下去。

“我要走了...博言兄。云州只要有您坐镇,一切都会万全!今后,还请您多加提点和鞭策汜儿。就把他当您的亲生儿子看,好吗?”袁卫微微侧身,用力握住了晏方的手。

“别说那些丧气话!荣泽啊,你会好起来的!”尽管晏方深知袁卫即将不久于人世并做好了这样的心理准备,但当他面对病重的袁卫时,仍然难以面对这样的现实。

“古人说,五十而知天命。我今年也已经六十五岁了。我的天命就要到这里了......”袁卫轻轻摆了摆手之后,再次紧握住晏方的手。片刻过后,袁卫的贴身侍从胡林带着一名年青的男子来到袁卫身旁,随即行礼离开。

“这是我最小的一个儿子。叫袁璟。也请博言兄今后对他多加教导!璟儿,快见过晏方大人......”

“呜呜呜...父亲......小侄见过晏方大人!”这名年纪轻轻且相貌异常俊秀的男子长跪在地,对着晏方深深行礼,晏方赶紧俯身扶起他,上下仔细地端详。

“璟儿。你先回去吧......你记住,今后对晏方大人必须要视若亲生父亲一般,知道吗?”

“孩儿谨记于心!”袁璟再次跪下对着袁汜重重地磕了几个头,随即恋恋不舍地离开。

“璟儿是我和婢女所生的孩子......”袁卫此时看向一脸疑惑的晏方轻声说道,“他娘死得早...我一直将他寄养在我吉州老家若宁城。我对他甚有愧疚和亏欠......但是我也无能为力啊。”

由于袁卫的正室是先帝叶盛的堂妹,因此晏方也深知袁卫在这件事情上的无奈和苦衷。而这也令他再次想念起晏岚的母亲岚迦。

“博言兄。我想睡会儿......今后就拜托您了啊......”

袁卫躺坐在椅子上,对着晏方缓缓地行了一个抬手礼。晏方转过身去,泪流满面地大步离开。他无法当面接受袁卫被病痛折磨离世,于是选择了这样一个看似决绝的方式与挚友告别。当晏方经过前厅的花园时,看见袁璟正蹲在一处角落里不停抹泪。晏方为了不让袁璟更加悲伤,于是抹去泪水,强忍着悲痛来到袁璟身边,慈爱地将他扶了起来。

“晏大人?......”

“孩子啊...等你父亲丧事办完后,你就去监政府找我!我一定会帮助你父亲好好地将你培育成才,不负你袁家的荣光!”

“多谢晏大人厚爱!”袁璟激动地抹了抹泪水,随即无比恭敬地将晏方送到州牧府门外。

在目睹晏方远去后,袁璟避开州牧府外过往的人群和车马,脸上挂着深深的泪痕,露出了极其阴森的冷笑。

“袁家的荣光?......那会是我袁璟一个人的荣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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