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几度黄河岸

《秋风几度黄河岸》

049 爱与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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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婷婷看大家都盯着自己,一种无力感涌上心头,这世上真有这么巧的事吗?

“我没事,就是有点晕。”

她轻轻地回了一声,这会连周姨的事都忘记了。

那天她和丈夫在院子里闲聊,只是作为妻子的一种自觉,丈夫换了工作单位,自己问都不问一句,怎么也说不过去。

她最后看出了丈夫的懊悔,却也不觉得有这必要,过日子如果天天都这么小心翼翼,只能说明相互之间缺乏信任。

她更在意的是太巧合了,要是他不回家,自己是不是已经死了,那样的话,人世间的悲欢离合跟自己已经没有关系了。

难道冥冥之中真有天意?

至于他提到的林霖,对她而言,其实跟阿猫阿狗没什么区别,他絮絮叨叨说了半天,她也只是一听。

仅此而已!

然而,现在事情却突然变得不一样了,夏雨居然也认识林霖,不对,是上一代人之间就认识。

张叔周姨也和林家有关系!

而自己!她终于又想起来了,好像也和周姨有关系!

她脑子里一片混乱,她和夏雨之间,本来是很单纯的关系,无论他俩发生了什么,都和别人无关。

现在,似乎有了其他的关联,不知道为何,她很不喜欢这样,她隐隐有一种预感,一些事情正在滑向一种她无法面对的境地。

也许,比死还可怕!

她脑子里浑浑噩噩想着,突然听到一阵哽咽声,抬头望去,却是周姨正在抽泣,拿手帕抹着眼泪,脸上却不是悲伤,而是激动的表情。

对了,他们都不知道自己丈夫和林霖的关系,自己跟夏雨只说过他在林场工作,而王晓琴是见过自己丈夫的,刚想到这里,就听王晓琴大惊小怪地说:

“啊呀!婷婷家赵站长就在林场上班,是不是也认识那个什么林霖?”

大家又一起向她看过来,眼神里充满了惊讶之色,连周姨也停止了哽咽,转身看着她。她再也无法保持沉默,表情木然地说道:

“是!他们在一个站上工作。”

“天啦!今天这是怎么了?怎么什么事全赶在一起了?”

周姨又扑通一声坐下来,嘴里喃喃说着,不停地摇着头。

“周姨!林霖他妈说的毛毛真的是有道吗?”

还是王晓琴嘴快,不过她随意的一个问题,更像一团乱麻中的一个线头,给理清头绪一个抓手。

周姨缓缓点了点头,又看看屋子里的人,突然盯住夏雨说道:

“你是小平头吧,我今天一见你就觉得眼熟,晓琴又跟我说你叫夏雨,外地来的,我就有了几分怀疑,等你说起林家的事,那更是板上钉钉了,我当年见过你的父母,也见过你,只是你可能不记得了。”

夏雨震惊地看着她,这也太离奇了,自己无意间跟着二女来此做客,居然又碰上了父母的故交,真不可思议,突然他灵光一闪,脱口说道:

“您是周淮烟阿姨?!”

周姨微笑着连连点头,泪水却一个劲往下掉。

“老天爷今天真是开眼了,让我一下子见到你们两个孩子,还知道了林家的下落,真是个大喜的日子,来来来,我们一起喝一杯!”

其余三人一听周姨居然还认识夏雨,一个个都傻眼了,连张师傅也是一脸惊讶,忘了唱上几句,看样子他都不清楚这件事。

大家疑惑地举起杯,酒喝到肚子里也不知道什么滋味,只是都直勾勾盯着周姨,看她有何话说。

“这事说来话长,你们应该都不知道我俩的来历吧。”

“我知道,你俩是我公公的老战友,原来都在一个厂里上班,后来你们出来了。”

王晓琴总是快人一步,两句话就把自己知道的说完了。夏雨摇摇头说:

“我父亲让我拜访几位长辈故旧,除了林霖他家,还有魏叔叔和您,您给我接种过疫苗……”

说到这里,他突然向陈婷婷撇了一眼,却听周姨接口说道:

“对!你最怕打针了,还没打就开始哭,当时瘦的跟麻杆一样,哭声却很响亮,哪能想到,现在长这么壮实了。”

“噗嗤!”

陈婷婷刚才也被接二连三的巧合惊得目瞪口呆,这会听到夏雨小时候打针的事,还是无法克制,笑出声来,又警觉画风不对,连忙用手掩住嘴巴。

夏雨抱定只要脸皮厚,永远不尴尬的原则,继续说道:

“只是我当时年纪太小,印象不深,前面没认出来,周姨您别见怪。”

周姨看了一眼脸色突然阴沉下来的丈夫,叹了口气,又摇摇头道:

“你这孩子太客气,以后可不要这样,不然就生分了。”

她迟疑了一下,又看了自己丈夫一眼,轻声对夏雨问道:

“你那个魏叔叔可是魏向阳?”

“是!阿姨您认识他?”

周姨并不答话,却突然拉过丈夫的左手,轻轻抚摸着他的断指处,泪水吧嗒吧嗒掉了下来。张师傅想要挣脱,却被死死拉住,他也不再用力,只是脸色铁青,身子微微颤抖。

房子里突然静默了下来,看此情景,夏雨三人都隐隐觉得张师傅断指的原因和这个魏向阳之间有某种关联,但都不敢相问,长辈之间的事,晚辈最好不要插手,而且,他们都知道魏向阳是谁。

“是,我认识他,我和你叔叔都认识他,我们当年一来就认识了他。”

不知过了多久,周姨的声音又重新响起,语气舒缓,又包含着无限感慨。

“那一年可真冷啊,我们和你们现在一样年轻,你叔叔20岁,我19岁,我们从遥远的江南跑到寒冷的大西北,到现在已经26年了,在这里安家落户扎了根。”

“我们从来没有后悔过,是吧?水哥!”

张师傅铁青的脸上终于有了变化,眼神里亮光闪动,猛然吐气唱道:

“连声痛骂难解恨,恨不能,手刃仇人在今宵……”

昏暗的灯光下,一个中年妇女正坐在炕头刺绣,手里的虎头帽颜色绚丽,活灵活现,眼看就要完成了。

突然,女人嘴里抽了一口冷气,左手抖了一下,伸出来时,食指指尖上已然多了一点小小的血花。

她摇摇头,叹了口气,环顾着空空荡荡的屋子,清冷的目光中似乎染上了一层淡淡的薄雾。

终于,这件小小的虎头帽刺绣完工了,女人放下针线,将它举起来左看右看,脸上浮出浅浅的微笑,接着神情又渐渐黯淡了下来,叹了口气,转过身,掀开炕头的一个翻盖式旧木柜,从里面取出一摞衣物,一件一件翻看起来,有虎头枕,虎头鞋,还有几件小衣服,每一件都看起来做工精细,小巧别致。

女人将刚绣好的虎头帽叠放在一起,正准备放回去,突然柜子里反射出一丝亮光,她怔了一下,伸手进去,取出一样东西,原来是一个小小的纪念章,纪念章上是一个伟人头像,下面有一行小字。

梅花欢喜漫天雪!

她将那枚像章托在手心,一动不动地盯着,眼角缓缓渗出几颗泪花,嘴里喃喃出声,若有若无,像一阵微风拂过。

“这么多年了,还是这么鲜亮,你还好吗?我已经老了,她……她长大了,可是……”

说到这里,手突然一握,紧紧攥住那枚像章,双目紧闭,身子微微晃动,摇摇欲坠。

“我让你在这丢人现眼!我让你勾三搭四,我这张老脸都让你丢尽了……”

“快给老子滚回去!你今天敢不跟我回去,我打死你这个不孝的贱人……”

父亲尖厉地咆哮着,手中的竹条没头没脑地抽下来,队里两个精壮的小伙,一边一个拉着她的胳膊,将她拖出了那个厂子的食堂大院。

不久,她被人打扮起来,顶着红盖头,用一匹小毛驴驮着,走了很远很远的路,到了一个院子,院子很热闹,有很多人,还有欢快的唢呐声,突然,人群中响起一阵阵欢呼声,她被人拥到人群中央,一会跪下,一会站起来,她不记得有几次,然后又被人簇拥着进了一个房间。

那天晚上,她的身体被人像刀一样划破,一年后,她生下了一个男孩。

然后就是无尽的饥饿,她饿得奄奄一息,让孩子砸吧了一阵什么也没有的**,把偷着攒下来的半碗小米放到孩子身边,跑出了家门。

她见人就打听阳泉镇,有人知道,有人不知道,饿了就拔野草,翻垃圾,渴了就爬到河边,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终于看到了娘家的大门,也看到了那个厂子。

可她不敢回娘家,她摸到厂子附近,在一个垃圾堆旁边存身,天天盯着大门看,又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终于看见了他。

她爬起来,疯子一样跑过去,对着他傻笑。他愣住了,盯着她看,终于,他认出了她,抱着她泪如泉涌,她不停地笑,更像个疯子。

他把她带了回去,给她洗澡,换衣服,给她打饭,晚上哄她睡觉。

她想起了撂在炕头襁褓中的孩子,他没有我幸福。

她身体渐渐恢复了,露出了原本端庄秀丽的容颜,脑子也清醒了,但她不想说话,她很害怕这是个梦,只要一开口,梦就醒了。

那天晚上他又来哄她睡觉,她体内突然涌动起一种从来没有的冲动,她抱住了他,他也抱住了她,谁也没有说话,一切水到渠成。

原来喜欢就不疼,很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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