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水道入口前，王冕停足了五秒钟，轻轻摇了摇头：“有钱，真好。下水道都比废墟上的风儿香甜。”

他头也不回的钻了进去。

黑暗中，王冕问了闺女版的云雪儿，很多问题。

这个御姐型大美妞，一一作答。

她记得两个人之间的一切事宜。

可也说不清，自己为何变成现在这副单纯模样。

然后王冕十分不厚道的问了她更多事情。

云雪儿只单纯的说道：“我原本是废墟上的猎人女王。只是，没人知道我是她们的女王。平时也神出鬼没，暗箱操作。

结果，被月影宗的那个臭女人，发现了。于是她给了我一个选择，并让我做出选择。而我其实根本没有选择。所以我就被她们秘密收纳了进去。毕竟，她们有着影灵，而我根本打不过她们。

但她们又说，树大招风，于是让我继续控制废墟猎人。”

谈及废墟之时，云雪儿发自内心的感到开心。

王冕陪笑道：“你是怎么成为猎人女王的？”

云雪儿道：“更准确的说，是猎人首领。因为还没有手下人，知道我是女人呢！”

然后，她笑容美美的沉浸在过去的欢乐时光中。

“那种生活，无拘无束。我给自己赐予了一个医生职位。除了跟其他人一样，每周完成要求的猎物数量。剩下的，就是这里逛逛，那里逛逛。野外的风景很是美丽。可我去的最多的地方，还是贫民窟。我会在那里，感受到自己的呼吸。”

王冕本想问些更关键的信息，但却没有打断她的诉说，让自己充当一个最称职的聆听者。

云雪儿呼吸重了一分，脚步变得有力起来，说道：“那里有争抢，有杀戮，每天都有人因为一块假肉，闹出人命。可曾有一个小女孩，假扮成小男孩，在那里长大。

曾有个人，为了一双鞋子，杀了最好的伙伴。却在看着她稚童般的眼神后，递给了她一瓶水。告诫她，女孩在这里极难生存。白净的男孩，也机会不大。要脏兮兮，要样子凶恶，龇牙咧嘴的丑陋，懂吗？

然后，他就再没做过哪怕一件好事。我再次见到他时，他已经倒在了血泊中。

那里的风，很冷，如刀子。我们没有衣服。腹中空空，时常饥肠辘辘。可每一双死人身上扒下来的衣服，每一块腐肉，每一缕冬日阳光，都将我紧紧包裹，断我退路，逼我前进。

我在茫然中，认识了师父。他一眼就看出我的女儿之身。而我却没看出他其实也是个女生。她很强。教了我武术。我明明还没学会。她就把我一次次丢给野兽。

我身上有很多隐疾。圆月、湿雨天、雷闷天，便会发作。发作时，身如刀割。是你那一次，山洞杀鼠，激发灵能圣光，顺带治愈了我。

由于隐疾。我学会了一点医术。但却无法自医。病发时，我便杀人。有个作恶多端的大坏蛋，某次被我杀掉之后。我便披着他的黑斗笠，变换他的声线，做起了废墟之王。

我从不觉得我的人生，有，哪怕一丝一毫的意义。可是，只要一想起，我还是猎人女王。而且至今没人发现。即便那几个猎人王原配的小姐姐，也没发现。我就觉得这个世界，还是蛮有趣的。哪怕偶尔会命如刀绞。”

王冕看着前方的光亮，说道：“前方就是出口了。我们终于要走出黑暗，迎来光明了。”

云雪儿叹息一声，说道：“我可不这么认为。恐怕，外面已经布满了围兵。”

王冕却丝毫不在意这个：“我此刻，更关心你是从什么时候，变回正常的自己的？”

云雪儿愣了一下，笑骂道：“变态。这么快就反应了过来？”

王冕道：“我套了你一次话后，你的呼吸就加重了三分。我原本不想点破，想看你准备演到什么时候，又准备给我下什么圈套？但估计你演不到那个时候了。”

“什么意思？”云雪儿率先走出光明。

月光依旧大亮。

洒在她身上，宛如银色绸缎，蜿蜒婀娜。

院落中，依旧有点不干净之味。

却是幽静异常。

王冕看了眼地上的狭长血迹。

那是有人被拖动，留下的痕迹。

可现场却没来得及清理。

想必，对方还在戒备状态。

王冕呵呵一笑，说道：“大小姐贪恋我的厨艺，我即便犯了事，也能在这个家，横着走。反倒是你…赶紧想好对策吧！”

“可这里没人……”云雪儿穿过一道圆门，在下一个院中驻足，“这里也没人。”

王冕道：“那些人，估计比较爱干净。”

二人又走了几个院子。

终于出了这片夜来香区域。

出现在了一队卫兵前。

“抓起来。”领头侍卫，冷冷说道。

王冕随即被五花大绑。

然后，他轻轻看了一眼云雪儿。

她什么事都没有。

王冕不服气了，问道：“为啥只绑我一个？”

首领侍卫喝道：“少啰嗦！赶紧往前走。”

王冕：“去哪里？”

“执法堂。”

……

……

片刻后。

王冕乘小型光船，飞到了执法堂前。

落地后。

王冕便进到了三司会审一般，极度森严的执法堂内。

几个不知姓名、来历、实力的大人物，高座四周满堂。

王冕本能的感受到一股压迫感，从四面八方，清晰地压迫下来。

“王冕，你可知罪？”说话的，是旁边一个文人。

最中间之人，却病恹恹的，始终闭着双目。

王冕看了眼被吓到的云雪儿，淡定地讥讽了一句：“就这？还废墟猎人？”

云雪儿闻言，恼怒起来，差一点跳脚、抽刀、杀人。

可也是因为这个，她从这种压迫中，思维开脱了出来，重新恢复独立思考能力。

“好险。这些人明明什么都没说，我差点就想全都招了。”恢复了正常的云雪儿，立即继续恼怒的指责王冕。

而王冕看她的眼神，在明亮了一下后。

云雪儿紧张的心灵，突然一阵通明。

有一股股温暖的感觉，涌现出来。

多年后，她总结出来，这种感觉，叫做被他人理解，被他人完美解读。

只是，这种解读，更多时候，却是单向的。

哼！

小混蛋，明明还没我大！

大龄剩女云雪儿，抖了抖傲人的胸膛。

“肃静！”

文人再度拍板。

这时，主座上人，抬手。

堂内声音消失成空。

血管里的声音，骨骼轻微摩擦的声音，都被凸显了出来。

然后，这个病恹恹老头，缓慢睁开眼睛。

这是一双无神采的眼睛。

灰色的。

像一面镜子，密不透风，只能让外人，照见丑陋的自己。

于是，王冕用同样的眼神，回击了过去。

王冕偷偷在自己内心，毫无波动地嘲讽：“纹丝不动？此心不动？而且还病恹恹的？你以为你是明朝圣人，王阳明大佬吗？”

他一开始看到这人，想到了王阳明。

都是病秧子。

但现在又觉得，这人不配与王阳明相媲美。

于是此刻，故意露出鄙夷的眼神来，想看他脾气有多好。

只要他现在笑，或者有别的多余表情，他都是输了。

反正我王冕，始终如一，表情不变。

但王冕怎么也没想到，结局，竟会还是出乎了他的意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