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立冬。
春去秋来,秋走迎冬。
阴沉的天空中,下起了细密的雪花。
他伸出手,雪花落在他的掌心,融化成冰水。
他微微一笑,时间过得真快,不知不觉,又迎来了下雪的时节。
只不过这一年,既没有了师傅,也见不到父母。
一只秃毛乌鸦落在了他的肩头,破天荒的带上了些许的惆怅。
离别嘛,总是伤感的。
就算送出百里千里,也终究是一次分离。
山野之间,又立起了一座新坟。
碑上只有流苏二字,百年之后,又有谁会知道她的过往。
年老的和尚坐在坟前,诵念着佛经。
雪花飘落而下,覆盖了他的全身,他却恍然未觉。
“大师。”
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他停下,双手合十。
“阿弥陀佛。”
“施主,别来无恙。”
“我没想到会死这么多人,更加没有想到,就连流苏姑娘都没有例外。”
“是贫僧的错,若是我能够听施主的,也许她就不会死了。”
“大师,何必如此,不过是每个人的选择罢了。”
他沉默不语,红尘万丈,哪有这般容易看透。
“大师,喝酒吗?”
“贫僧今日没有心情。”
“江湖之事,一杯浊酒入口,虽不解万千愁绪,却可以做一回那忘忧仙人。”
“施主,老衲是出家之人,不沾酒色。”
“哈哈……”周临大笑,“大师,真是幽默风趣。”
“来,今日落雪,正当饮酒。”
周临伸手,抓住他的肩膀。
风声呼啸,两道身影落进了丹阳城中。
一间破旧的酒馆,不过坐着寥寥几人。
断了一只手的小二,瘸了一条腿的掌柜。
两人走了进去,周临说道:“小二,来酒,要最贵的。”
“好嘞,客官。”缺手的小二,依旧露出了那副热情的模样。
纵然少了一只手,生活还是要继续。
酒来了。
周临给他倒满一大杯,又给自己倒上。
也不说话,直接就是一口饮尽。
好酒。
他喝完,看着那个双手合十,闭目的僧人。
“嘁。”
一声嗤笑,不知是在嘲笑何人。
老和尚缓缓睁开了眼睛,他看着周临。
“施主。”
“大师。”
“为何?”
“大师,可见刚刚那个小二?”
“自然是见到了。”
“真的见到了吗?”
“施主,见到就是见到,自然不会假。”
“哦!是吗?”
“你真的见到了吗?”他继续问道。
法度面容严肃,请教道:“还请施主解惑。”
“那小二气血虚浮,四肢无力,光是拎这一坛酒,都有些颤抖。”
“重伤未愈,又没了一条手臂,以后可能连一个婆娘都讨不到,你说他心中难不难过。”
“自然是难过的。”老和尚说道。
“那比之大师如何?”
老和尚沉默了。
“一个普通人尚且可以如此,为何大师要如此矫揉造作。”
“大师,我再敬你一杯。”他举起酒杯。
法度看着那倒映在酒中的自己,心头之中,念头纷杂而起。
回忆闪过,都是那份还为说出口的爱。
流苏姑娘,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谢谢你。
一滴泪水落入碗中,他举杯而起,大口痛饮。
“好。”周临拍手。
“大师,真豪气。”
“咱们再来,今日不醉不归。”
一直喝到深夜。
房顶之上,白色的雪花飘落而下。
两人面色通红,眺望着远方。
冷风呼啸而过,吹得他们衣衫猎猎作响,像极了那高处不胜寒的仙人。
“施主,我想在这里待一段时间。”
“大师,想待就待呗!”
“那施主只能独自一人了。”
“谁说的。”
“莫非还有同伴?”
“自然有。”
“这天地,江湖,不都是我的同伴吗?”
“其实我也是想与大师告别。”
“我要走了。”
“现在吗?”
“现在。”
“不再住一个晚上?”
“不用了。”
江湖之中,所有的分别和聚首,似乎都是这么的突然而至。
今日雪夜,有人出城。
自此,天地广阔,江湖高远,任他遨游。
老和尚走入了那个书肆,这里承载着他们最多的记忆。
虽然也就只有几天,不过也许对于相爱的人,便是一辈子了吧!
他站在天井的位置,这里是他教她练武的地方。
他抬头看着天空,雪越下越大。
他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要是能够一起看一场雪,该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