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赤裸着身体望向窗外，虽然响起敲门声，却不想理会。
雪似乎更大了。
曹操发现自己越来越讨厌敲门，敲门就意味着有事，可这个年月，已经很少能听到好事了。
当坏事越积越多，自己就需要宣泄。找女人是种方式，杀人也是。比如说中侍郎蹇硕的叔叔。
曹操没问他的名字，也没问他违反宵禁的原因，甚至他为何牵着一名衣不蔽体的少女曹操也没有关心。
自己不也是敲骨吸髓的一员，哪里有资格同情这名少女。
看着蹇硕的叔叔颤抖着嘴唇，求自己饶他一命。曹操心想，这惊恐的表情和百姓有什么区别？为什么平时就觉得自己不一样呢。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反正此时曹操很快乐，至于麻烦，那都是老爹曹嵩得。
所有的不畏强权，肆意妄为都建立在自己有一个大贪特贪，愿意同流合污的老爹之上。何其讽刺。
敲门声停了。停得礼貌而突然。
这让曹操突然对门外有了兴致，自己有种预感，这次敲门可能是好事。
“进来。”
门外少女低着头，递上来一块紫玉麒麟，“许公子吩咐我将这块玉佩送给您。”
“许江仙倒会借花献佛。他还让你带话了么？”
“没有。”
“谢公子现在在哪？”
“还在许公子房中。”
“你叫什么名字？”
“爱玉。”
二人无话，曹操又转头看雪，心想虽然不是坏事，但未免太无趣了，连名字也是如此无趣。
过了良久，爱玉问道，“你在想什么？”
“想怎么拯救天下苍生。”曹操回答亦和早些时间一样。
可塌下女子既没有像丁瑶一般取笑自己，也没有阿谀奉承，只是乖乖站在角落，既不离开，也不热情。
曹操甚至怀疑刚才这个问题是不是她问得，“你怎么不说话了？”
“怕打扰曹公子拯救天下。”
曹操笑了笑，心想此女倒还有几分幽默。但看向爱玉，却还是冷着脸，唯有眼神中有几分坚定和真诚。
“你真信我会拯救天下？”
爱玉点点头。
曹操笑道，“我看你连天下二字意味着什么都不知道吧。”
爱玉依旧点点头。
“天下意味着其他人会不求回报的供养你，无论多么荒唐都会有人吹捧你。你偶然的恻隐会被后世极尽夸张的写下，你一时的恼怒会由整个九州承受。天下？何等的魅力啊。”
曹操说到最后，已接近低声地嘶吼，可爱玉还是歪歪头，好像一句都没听进去，让曹操哭笑不得。
难得真情流露一次，对象却是如此不解风情。曹操有些心灰意冷，又将身体转了过去。
“可曹公子刚才说得不是拯救天下么？”
曹操猛然起身，双眼紧盯住爱玉，
爱玉见曹操身无寸缕，羞得满面通红，不敢对视。刚想跑开，却被曹操抓住手腕，
良久，耳边才听到一声叹息，“没想到你不懂天下却懂我。”
曹操接着用一声细若蚊鸣的声音说道，“谢谢。”
等曹操穿上衣物，点上蜡烛，这才看清爱玉一直侧身对着自己。
“我叫曹操，字孟德，我父亲曹嵩，本名夏侯嵩，为了出人头地，认了宦官曹腾为父。如今位列大司农，当朝九卿之一。我亦原有官职在身，后因当街打死中侍郎蹇硕的叔叔，被罢免。。。。。。”
“曹公子，这我知道。”
曹操继续道，“我已娶亲，淮南刘氏，贤良淑德。于我荒唐之处，百般容忍。曹操不能报她万一。”
“曹公子，你......？”爱玉不敢再让曹操说下去，直觉告诉她，曹操下面说的话会颠覆自己的一生。但若不是自己所想，如此巨大的失落也会伴随一生。
可曹操已经自顾自说道，“爱玉姑娘，我想娶你进门。你愿意么？”
爱玉只觉得全身血液都涌进了心房，在耳畔发出一声巨大的轰鸣。轰鸣声让大脑停止了思考，仿佛世界都在静止，一起聆听这刹那的震撼。
“你同意了，这很好。”
“啊？我还未言语。”
“但曹操看得出来。”说罢，曹操将爱玉抗在肩上，大笑着出了门。
笑声之大，引来云梦泽众人都探出房门围观。
曹操站在大厅内，向众人高喝道，“尔等速来装点门楣，扫清屋内，我要娶。。。。。。”说到半截，悄声问爱玉，“你全名叫什么？”
爱玉羞红着脸道，“我叫卞爱玉。”
曹操摇摇头，“这么饶口。我给你起个名字，以后你就叫卞玉儿。”
说罢，继续昂头，向众人道，“我要娶卞玉儿过门！”
众人面面相觑。
等许临谢晖闻讯从房中赶出时，只听到马蹄踏在雪地里的声音，曹操已带着卞玉儿走了。
在马鞍上，曹操拥着卞玉儿，“我会为你赎回贱籍，礼成之前绝不碰你。你若反悔，也来得及。”
卞玉儿没有回答，过了良久，仿佛用尽全身力气，才说了声谢谢。
曹操轻轻嗤笑，“外道。”
卞玉儿眼眶微微红了，“这声谢谢是我说晚了。在陬月的时候，我就该说得。”
“陬月？难道你是......！”
“没错，陬月之处，曹公子当街锤杀蹇硕之叔，那时救下的就是我。”
曹操忽然有种奇妙的感觉，可惜这时许临和曹操还不是朋友，要不许临会告诉他这种感觉叫缘份。
曹操在遇见卞玉儿之前人生有两个女人，遇见卞玉儿之后，虽然历经三国戎马，但生命中又陆续走进十三位女人。她们都很好，但再无一人能瓜分卞玉儿宠爱，不仅因为她诞下魏文帝曹丕，陈思王曹植，更因为这种感觉曹操一生也再未有过。
建安二十五年，曹操以魏王的身份即将走完人生最后阶段。这时，很多人很多事情都被渐渐忘却。
但曹操还能清楚记得雪天洛阳自己和卞玉儿缓缓骑马，走一条仿佛走不完的路，那年自己二十三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