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目送苦寂离开礼佛堂，眼神中布满敬畏。不知谁提了一句，“许公子连赢五场了。”台下才忽然反应过来，响起一阵地动山摇的欢呼。
许临便在一声声喝彩中，走向岚嫣。
岚嫣不知是喜是羞，脸上飞来一抹红霞，轻声道，“公子赢得精彩，可惜还有两场。”
许临笑道，“反正只有两场。那平阳侯自付文人风骨，但凡还有后手，也不会让公输惧第四局便出剑伤人。苦寂大师已在意料之外，到了现在，只怕那边派人出场都成难事了。”
与刚来时的权倾满场相比，此时平阳后身边走得七七八八，眼见许临那边欢呼声不断，反衬自己这边更是凄凉。
平阳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世上会有如此爱管闲事的人，也想不到这人居然又本事能赢下五局。自己也确实像许临猜想只备了四局，如今无人可用，只能自己上场，挽回颜面。
可如今大势去已，就算自己上场，又挽回些什么呢？
平阳侯正心灰意冷时，身后忽然传来一声，“第六局，寒山子来请教许公子高招。”
许临听此人说话粘连，口齿不清，讲话时仿佛嘴里含块石头。
再看一老者已潇洒上台，但和这优雅身姿不符的是，这位老者竟没了双臂，而且脸上布满了蛛网一般的疤痕，被毁的面目全非，随着年岁增长，疤痕像沟壑一般在面皮上生长，看起来更加胆寒。
众人也好奇，今日与许临较量的人无一不是名镇洛阳之人，这第六场怪老头又是谁？
曹操转头看向袁绍，袁绍却也摇摇头，示意不知。
忽然有位同样花甲之年的老者一拍大腿，“寒山子？难道是韩山？”
此言一出，立刻引来一群少年子弟将他围了起来，虽然问得七嘴八舌，但总归是一句话，“这韩山是何人？”
说话老者官职卑微，就连参加这场文试，也是上司脱不开身，自己顶替而来。活了几十年，竟头一遭被这些王侯公子簇拥，当即卖弄道，“韩山这个名字太过久远，上次听到还在四十年前。只是当年韩山公子神采飞扬，却仿佛在昨天。”
“神采飞扬？就他？”看着寒山子疤痕丛生的一张脸，实在不能将这个词与他联系到一起。
老者苦笑道，“你们这群小娃娃看不起人。当年我等看韩山公子便如尔等今日见许临公子一般。”
“竟能和许临公子相比？”
“若说容貌只怕还胜过许公子哩。当日坊间有传闻，说顺帝对韩山公子一见倾心，要冒天下之不韪，纳他这男儿之身入宫。”
众人似乎不敢相信，七嘴八舌起来，
“我大汉四百年国祚从未听闻如此荒唐之事。”
“就是，我就不信哪位皇上敢冒这天下大不韪。”
花甲老者道，“此等无稽之言自然是民间闲话，不足挂齿。不过韩公子容貌世间罕有，倒是真的。”
众人见这老者说的郑重，纷纷看向寒山子，似乎想从疤痕后面辨认出曾经的风流倜傥，可这一眼望去，只能看见岁月的痕迹，不仅带走了容颜，似乎也带走了施加在容颜上的苦难。
老者继续道，“韩公子虽出身布衣，但比起这张脸，还是一双丹青妙手最为出名。”
“出身布衣，怎么有资格读书作画？”
老者想了半响，道，“长得漂亮些，多受人照顾，也是有可能得。”见无人反驳，继续道，“除了手和脸，韩公子还有一处出名，那就是住的地方。”
一人问道，“比起梁翼的将军府如何？”
老者笑道，“以老朽看来，就连武帝金屋藏娇的甘泉宫也比不上。”
众人倒吸口凉气，心里怀疑，却不禁问道，“难道韩公子住所也是纯金制成？”
“金银之物不算什么，应该是韩公子府中颇多奇珍异宝。”
“奇珍异宝又算什么，依我看，应该是韩公子府上藏了一位如陈阿娇一般千娇百媚的美人，这才能名震天下。”
看着众人七嘴八舌的讨论，老者得意的制止道，“诸位眼光还是短浅。韩公子府上与奢华绝无关联，甚至还要道声寒酸。因为韩府只是一座破落土房，但这土房可是司马相如与卓文君住过，墙皮上一笔一画都是司马相如亲笔；案上书简是东方朔遗物，墙边长矛是霍去病封狼居胥的战利品。据说连床边的帷帐，也是西施在江边浣洗过得。”
众人听得目瞪口呆。这些单拿出任何一件都是不可多得的挚宝，放在一起便是任何富贵都形容不出来的。
良久，才有一人磕绊问道，“这些宝贝，韩公子又是怎么得来？”
老者叹道，“当时韩公子在洛阳卖画，许多女子为了求他一幅画纷纷把传家之宝偷了出来。不过依老朽之见，说是为了求画，不过是求作画时，同韩公子一起呆上的那片刻。”
众人啧啧称奇，可还是诧异，这等风流人物，怎么落了个面目尽毁，身体残缺的下场？
老者似乎看出众人心中疑惑，解释起来，“韩公子虽然长得倾国倾城，脾气却爆如烈火，得罪了某位不得了的大人物，最后忽然消失在洛阳城中。有人说这位大人物是大将军，有人说是宦党，还有人说是。。。。。。”
说到一半，忽然闭口，只伸出食指，向天一指。
众人心领神会，再看向寒山子，除了心中除了佩服还带有同情，甚至有一点可惜。
许临今日出彩，惊才绝艳，这位寒山子只怕也不逊色，若二人同在盛年，必定是一场精彩到足以载入史册的比试。
可惜，看着寒山子空荡荡的衣袖，还有那种布满疤痕和岁月的面孔，如今垂垂老矣，几近废人的寒山子又怎么会是连胜五局许临的对手。
许临看着眼前老人，深深鞠了一躬，道，“不知前辈有何赐教？”
寒山子艰难又含糊道，“比。。。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