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劫覆曲

《神劫覆曲》

第三十八章 老友与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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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渐深,被暴雨涤清的天空布满了璀璨的星辰。空旷寂寥的申吉尔海港上,只有海浪拍打甲板的声音。

雾裳山的入山路口两侧树木丛林在星光之下,穿上了泛白的衣裳,它们就像远方的使者,召唤着尘世的来客。

君嗣拄着拐杖,古卿年背着古茹茹站在他的身边,他们凝望着天赐大道的深处,等到了即将启程的父与子。

君河与皓里携带着盛满衣物的包裹走到了他们的身边。

古茹茹已经趴在古卿年的背上睡去,古卿年只能轻轻地将孩子抱到了君河的背上,不忍吵醒。

随后,古卿年将一包行李递给了君皓里,接着从怀中掏出一本泛黄残破的书放在了皓里的手中。

“这是我师父传授给我的仙道功法秘籍《金武连城功》,现在我将他交付于你。你在山上的日子里要用心修炼。”

君皓里如视珍宝般接过了秘籍,他终于知道这位能独自对抗海兽的老人是从哪里获得的力量。

而他也愈发明白,突如其来的委任与传授,预示着一场难以估量的风波即将到来。

但君皓里并没有展现出任何情绪,只是坚毅地点点头,将所有的思绪埋藏在了心底,将所有的责任紧握在手中。

晚风拂过枝叶,沙沙声响恰似流光谱曲。星光点点,浪花吟唱离歌,描绘着不舍与分别。www.lawace.cn 盘古小说网

君嗣目送着三人上山的背影,意味深长地说道:“灾难也许明日就会降临,也许永远都不会到来。但我们已经无处可避,能做的只有为未来留下一颗种子。”

他的嗓音变得沙哑低沉,在悠长的风中消散,没有一丝痕迹。

古卿年伫立着,远方的离人已经消失在了夜空中,他的心中从未如此澎湃过。

不同于海神节的那场无法抗拒的灾难,这次,他拥有了毕生中最无悔的觉悟。

“如果灾难会来,这次真的会死吧。”古卿年说着,露出了坦然的微笑。

他凝视着君嗣,眼前这个憔悴的老人也被着不吉利的言语逗笑了。

也许,在流年与岁月中逐渐老去的他们,早已遗忘那些有关欢愉与痛苦的意义,而死亡也在这遗忘中,丧失了所有恐怖的力量。

古卿年轻轻地拍了拍君嗣的肩膀,他不敢用力,生怕把这瘦弱的老人拍散架了。

然后,他依旧笑着,说道:“我啊,一辈子都在这歌雅城里活着,最多也就是跟海上的巨兽打打架,还从未跟世间的修道者对抗过。

这次,如果真的有机会,我真想跟绝对的强者好好打一架。如此,我这一辈子就没有什么遗憾了。”

星河洒下柔光,照亮了古卿年的脸庞。

君嗣笑了笑,说道:“别想这么多了,我们好久没有一起享受过漫长的夜晚了吧,走,我们一起去拜访下那个老朋友吧。”

潮水汹涌,淹没了年华。无垠的大道上,两位老人互相搀扶着,走向了夜的深处。

“外面还在下雨吗?”赖游笙福坐在餐桌旁,为自己斟了一杯酒,问向妻子。

妻子将一盘还在散发着热气的蛤蜊端到了桌子上,轻声回答:“已经停了。”

赖游笙福点了点头,望向眼前那位与自己携手一生的女人,她原来已经老了那么多了。

丧子之痛彻彻底底伤害了这本来和睦的家庭,收起悲伤的情绪重新面对生活,对这两位上了年纪的人来说并非易事。

但又能如何呢?能活下来,能有一间幸存的房屋居住,已然是莫大的幸运。

人,哪有对命运说不的资格。

只能将过往的日子背在身上继续向前,只是日子久了,背得也就多了,脚步变得沉重,也变得麻木了。

好好活着吧,那是对逝者最后的安慰,对生者最好的尊重。

赖游笙福夹起一块蛤蜊肉送进了嘴里,肉质很新鲜,这是灾难之后第一批渔获。

让海森族人的生活重回正轨,是这位长老必须履行的责任。

突然,屋外的院门被扣响,赖游笙福对妻子说道:“有人敲门,去看看是谁。”

“好。”妻子应允,走出房屋,穿过庭院,打开大门,发现来人正是古卿年与君嗣。

“嫂夫人好啊,阿福在家吧。”古卿年笑嘻嘻地率先说道。

“阿福”,成为长老之后,很久没人用这个亲切的名字称呼自己的丈夫了。

“在家呢,在家呢。”女人笑着将这两位丈夫的老友招呼进来。

“在家就好,老古拿了一坛好酒,想让阿福品鉴品鉴,不知弟妹可否同意啊。”君嗣拄着拐杖走进庭院,纵横皱纹的脸上也挂起了笑容。

此刻他已换上了干净的衣服,而身旁古卿年的手中正端着一坛老酒。

“君嗣大哥说得哪里话,我哪有不同意的道理。你们来得正好呢,他正自己在屋里喝着酒呢。”女人说着,带领着客人向屋内走去。

有老友陪着丈夫饮酒谈心,对她来说是再好不过的慰藉。

赖游笙福坐在屋中听到了院内的动静,正要起身,便看到妻子挂着笑颜走了进来。

“老头子,你看谁来了。”听着妻子的声音,赖游笙福见到了两位老友。

“哟,阿福,伙食不错嘛,我带了一坛好酒呢,要不要一起喝一点?”古卿年走进房门,瞧了瞧桌上的菜肴,笑着说道。

阿福吗,很久没人这么叫过我了。

“什么风把你们吹来了,快坐。”赖游笙福将餐桌两旁的椅子拉开一个合适的位置,请古卿年与君嗣坐下。

“快去再炒几个菜。”随后又向妻子吩咐道。

“好,你们先坐着吃着,我再去炒几个菜,你们兄弟三人今天可要不醉不归啊。”女人欢喜地说着,便向厨房走去。

“那就麻烦嫂夫人了!”古卿年一副假正经的样子,抱拳感谢道。

一切仿佛都回到了往日热闹欢乐的光景。

赖游笙福从柜子里找出两副筷子摆到了桌子上,随后又端出两个酒杯。

“小杯子不行,换大碗!”古卿年将酒坛放在桌上,看见赖游笙福手中的酒杯,喊道。

“好,换大碗!”赖游笙福将自己的酒杯也收起,把三个酒杯都换成了大碗。

随后,古卿年将酒打开,斟满了大碗,酒香瞬间弥漫整个房间。

“放心喝吧,这酒里可没有麻醉散!”古卿年开着玩笑,端起了酒碗。

“你这人,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越老越不正经。”赖游笙福冷笑一声,又端起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

“闲言莫说,干!”君嗣也端起了酒碗,随后三人直接将碗中美酒一饮而尽。

“好酒啊,够烈够香!你从哪得来的?”赖游笙福用手抹了抹嘴边的残留,问道。

“那可是我十年前跟一商人换来的,我可是存了十年,自己都不舍得喝呢。来,再干!”古卿年回答完,三人又干了一碗。

两碗烈酒下肚,三人脸上都泛起了红晕。

突然,君嗣将酒碗搁在了桌子上,又变得严肃,说道:“阿福,这几日族里大大小小的事务都是你在操劳,我在这里谢过你了。”

说完,君嗣给自己倒满了一碗酒,又是一饮而尽。

赖游笙福见状,与古卿年面面相觑一下,也跟着干了一碗酒。

“何谈感谢,这本就是我分内之事,而且我族生死存亡之际,身为长老也应该鞠躬尽瘁。”赖游笙福放下酒碗说道。

接着,古卿年又对君嗣假意埋怨说道:“阿福说得在理啊。你这话说得跟你我无所事事一样。”

随后又笑了起来,向着君嗣继续说:“你说你这么大岁数了,什么时候能改改你那个臭正经的毛病!”

君嗣听完,呵呵一笑,回应道:“这都是海水淹到下巴颏的人了,改不了了。”

三人相视而笑,又痛饮一碗酒。

新的菜肴蒸发着热汽端上了桌,谈笑间坛中美酒也被畅饮大半,三位老友渐渐醉了,开始互相调侃起来。

首当其冲受到发难的人,正是往日一副古板严肃的君嗣。

“你说你好得也是被玄帝敕封的清水学士,怎么连个大官的女婿都做不成?”古卿年晕乎乎地夹了一块鱼肉,塞到嘴里边咀嚼边说着。

“那是我自己放弃的,想做自然做得成。你还说我呢,练了三十年功法,就学会一路,最后头发还掉光了,你好到哪里去了?”君嗣也醉了,言语间都是戏谑。

古卿年摸了摸自己的光头,嘿嘿一笑,又干了一碗酒。

哪知道赖游笙福听着老友间的斗嘴,竟然自顾自地沮丧起来。

“你们多好啊,一个能练功,一个被封官,而我呢,自恃精明一生,好不容易有了个儿子,却还没能保住,哎,悲哀啊。”

赖游笙福哭丧着脸,又是一碗烈酒下肚。

古卿年见他这般,瞬间不痛快了,提高了调门,喊道。

“你这小子咋还是那么娘们唧唧的!过去的都过去了!你不是想要儿子吗,你看我行吗,我给你当儿子!”

说着,古卿年突然跪在了赖游笙福的面前,刚要磕头,竟然醉昏过去,趴在地上,呼呼大睡起来。

“没点正形啊,阿福,别管他,我们再喝一碗。”君嗣无奈地说着,与赖游笙福又干了一碗。

“世事无常啊。”赖游笙福感叹道。

“是啊,不过你现在还记恨墨都吗?”君嗣借着酒劲问了一个敏感的问题。

“我怎么能恨!若真如你所言,那他可是我族的救命恩人,我哪有资格恨他?

我当时只是被痛苦冲昏了头脑,现在想想真是后悔啊。

我现在只想好好的生活,尽我所能为族人在做点事情。”赖游笙福回答道。

看来他已经完全放下了。君嗣欣慰地心说。

“那就好啊,日子不还是要往前过的。”君嗣拍了拍赖游笙福的肩膀,轻轻地说道。

但是向前的日子还会来临吗?

君嗣不忍将自己的预见告诉开始重新面对生活的阿福,他现在只想跟老友诉说着曾经,畅饮着美酒,将美好的日子停止在现在。

干杯!

一切都交给命运吧。

而那个掌握命运钥匙的关键人物,君皓里,此刻已经来到了雾裳山中的木屋中。

墨都已经离开很久了,但屋里还是整洁如初。

君河与古茹茹挤在一张单人床里安逸地睡去,在黑夜笼罩的山林中,君皓里走出了房门。

他重新走到上山的路上,映着星光,在一棵颇有特点的歪脖树旁停下了脚步。

君皓里蹲下了身子,在大树底下挖出了一个包裹,打开它,里面正是那遗失的黄色球体。

现在,他终于可以名正言顺的拥有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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