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理我都懂……”
真的，道理我都懂，毕竟我也老大不小。
“为什么我的妹妹要来帮我洗澡呢？”
“因为你身上，简直令人发指地又脏又臭。”
装满热水的木桶“咚”一声落在地上，芙拿起木水瓢盛满，一边从我头上淋下一边数落我。自不久前给她卸假肢时她闻到我身上的味道后，她嘴巴就一刻没停过。
“真不知道怎么说你才好！”嘴上说着不知道，实际上这代表着：“我要开始说你了。”
“你看你看，盆里的水都浊了，你说你上山一趟得多脏，回来还不洗澡，知不知道给你的被单全是新的，我还特意熏香了。我看是床给你铺得太舒服了，不洗澡就上床睡觉，还让你后半夜睡我床上来，真是便宜你。就该给你睡硬板床铺硬被子，还对你腰好……”
“噗……”
明明从头到脚都被她数落一通，却还是忍不住笑了一下，我知道这一笑被她察觉到有什么不得了的后果，忙转过头试图掩盖，却躲不过她这种专业人士的眼睛。
“笑什么呢？”她用力扯起我的脸皮，逼着我乖乖就范。
“疼疼疼，饶了我吧好妹妹。”
“眼睛对着我，说说有什么好笑的？”
我看着她那张被黑色面罩挡住的脸，猜想着这背后是什么神情，又忍不住笑了起来，低下头去。
“没什么，只是感觉芙你不在工作时话好多啊，哈哈哈哈哈……”
我的姐姐和妹妹，因为那回不算愉快的“初次见面”，以及之后的一些接触，给我的感觉一向是“人狠话不多”。
妹妹相对柔一些，姐姐则更加强硬。
昨天回家开始一直到现在，芙终于给了我一点“家人”的实感。
“芙，你说我是不是受虐狂？前几天姐姐骂我的时候我觉得开心，现在你这样对我我也想笑。”
她无言，僵在那里不动，好一会儿才挤出一句：“等我一下。”背过身快步离开浴室，临走时她已经忍不住手伸向了面罩。不一时就回来了，继续帮我擦洗身子，只不过，这回她一句话没说了。
“换洗衣服放在外面，我会在起居室。”说罢，浴室里也只剩我一个人泡在热水里。
衣服被叠得整整齐齐放在衣篮子里。穿上衣服，神清气爽走向起居室，芙正发呆般站着，察觉我来了立即走向我，一把抱住。
“芙？”我被她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
“别说话。”她在我后颈处猛吸一鼻子，似乎在确认我身上没有留下臭味。
“不臭了吗？”我小心翼翼发出疑问。
“嗯，和将要做祭品的乳猪肉一样，不臭，有点肉香。”
她给出的比喻简直令人无语，但是想到芙是个树神贵族，又联想到传说树神贵族有吃人的丑闻，又觉得合理了起来。
“能……抱住我吗？哥哥。”
“哦，哦。”
我尝试性地把手绕到她背后。
“你这笨蛋，手往下一点，放这里怎么抱得住？用点力！”
我稍微用了点力抱住她，换来的是她又轻又软的嘤咛一声，以及她的身体带来的压迫感。不需要我抱，她的身体也在使尽往我身上贴，似乎要仔细品尝我的身体。
良久，她终于发话：
“哥，早上不是问我，你有没有女朋友吗？”
“然后你说，我有。”
她发出一阵长长的叹息，喷在我的后颈上十分瘙痒。
“不是一直在你身边吗？为什么一直没发现？”
“果然，是爱丽克斯吗？”
“唉……”又是一声长长的叹息。
“坐下来讲吧。”
二人终于彼此分开，胸口的压迫感也就此消失，这才能长舒一口气。而当我打算与她面对面交流时，她却拍了拍自己边上，示意我坐过去。没办法，只能从命，但没想到我一坐下，她就把头靠到了我肩膀上。
“什么感觉？”她问我，指的当然是把头靠到我肩膀上这个动作。
“好重……好疼！”发出感想后，芙毫不留情地用力掐我的手背。假肢的力量可不是开玩笑的，能给我手上肉掐下来都说不定。
“问你心里。”她不满的说。
“有什么感觉嘛，无非肩上多了个负重……”
“难道不会感到心动不已吗？还是说哥哥你已经不纯洁了？”
“很遗憾，我感觉我并没有什么女人缘，也没有阅历丰富到摆脱处子身。但是爱丽克斯确实经常这么靠在我肩膀上，我早就习惯了。”
“嗯，是吗？那就让我睡一会儿吧。”
不光是头，她全身的负重都基本要匀给我的左半身。倒在我身上的芙没多久，呼吸就均匀起来，睡着了。
“不如趁她睡着……”不知怎的，我起了这歹心，手偷偷伸向她的面罩。
“我劝你别。”蓝色的虚影从天花板上飞了下来。
“格鲁睿奥斯！”
她吓了我一跳，好在芙没醒。
“真好啊，兄妹关系。”
“芙和姐姐关系不好吗？”
“挺好的，就是在你的问题上你姐姐和你妹妹有点分歧。不过两人都是为了护着你，这你大可放心。”
“放心什么啊，我的姐姐妹妹可是因为我产生了矛盾啊，这让我怎么放心才好。”
“算不上什么矛盾，只是两个人以各自的方式在爱你罢了。而且你妹妹说是个兄控也不为过，听说你有女朋友后她闹得可厉害了，巴不得跑帝国去把你和你女朋友拆散。”
“啊哈哈……和我说过去的事没问题吗？”
“没问题，因为这事你过去本来也不知道，你姐姐肯定是不能把这东西写在信里给你看的。”
“也确实。”
“不过，她现在看开多了，但是你女朋友要是敢有一点伤害你，我估计她都要发疯。不光你女朋友，谁敢伤害你都一样。”
“挺可爱的。啊，对了，姐姐要回来了，把笔还给她吗？”
“这种事，还用问我吗？当然要把笔给她，不然她可要得焦虑症的。”她笑了笑，原路从天花板回去了。
“但是，我可爱的妹妹却看不见她的脸呐……”
唯独这件事，我感到异常失望。
我曾不止一次听有妹妹的人说过，妹妹的睡脸是最好看的，可惜我看不到，只有遮挡住一切的黑色面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