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墨色刀

《子时墨色刀》

第六十九章 终得入杭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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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苟延残喘罢了。”薛品义斜斩而上,晚秋的路旁桑树被削去枝杈,像一刀切下的豆腐。

陈子墨顺着刀锋在空中翻腾了一周,落地时正好贴着一招用老的刀身。虽然陈子墨的刀法不是快刀法,但薛品义的刀一招之后再出招还是会比他慢上十分之一个呼吸,也就在这十分之一个呼吸里,陈子墨的刀在巨刃上砍了十数下。

寸寸流转。断水刀法二层境的一式。

他砍完时,薛品义的刀已经提了上来,他有点惊讶眼前这个年轻人,虽然不是极快但也很快的刀,他也惊讶,为何刚刚不趁此机会直接把那十数刀坎向自己。虽然自己还有保命的法子。

“不用打了,”陈子墨直身朗声说道。

“什么?”薛品义巨刃扛在肩上,疑惑地看着眼前这人。

“从我第一次见你的武器,我就在想,如何跟你过招,”陈子墨淡淡地说,“你的刀,没有胜算。”

“放你娘的屁!”薛品义无法忍受这个看起来要比自己小二十岁的青年的狂言。他挥一刀,雷霆之势。

陈子墨这次不避不让,也挥一刀,“当”地一声,雷霆散去,只剩刀风。

薛品义终于是退了一步,不可置信地看了看自己的刀,又看了看陈子墨。他咬紧牙关,浑身肌肉暴涨,筋脉隆起,一声大喝,巨刃虎虎生威,连挥两刀,交错成十。

陈子墨也还两刀,“当当”,然后巨刃落地,嵌入寸许。薛品义看清了,此时自己的巨刃上有一条细纹。极细,却长,拦腰而过,不留回旋。

“怎么,可能?”薛品义之前的不可置信变成了满脸惊愕。

陈子墨懒得跟他解释,只是淡淡地问:“还打么?”

薛品义呼吸逐渐沉重,光用鼻子已经不能给他提供充足的氧气了,他大口大口地张嘴呼吸着,浑身肌肉再一次肉眼可见地变粗壮了几分,泛上赤红。

“透精之术?”陈子墨蹙眉,这提前透支精血气力以短暂地提升战斗能力的心术,应该早就被禁了才对,怎么执掌江南镖局的薛家竟有人会用。

感受到了这面的异常,薛品信回头一望,大惊,“二哥!”随即他眯着眼睛又看向二哥薛品义身后来时的小路,有一队人马,为首的身影既熟悉又陌生,那是……

“死!”薛品义怒吼,巨刃狂舞,带着自身,如旋转的巨大水车。

陈子墨深吸一口气,吐出,眼中精光一现,起势,抽刀。

断水。

“少侠刀下留人!”声音在陈子墨前方,在薛品义后方。

薛品信终于看清也想起那个人,那个是他们家闭关许久的人。

“大哥!”

薛品仁。

刀断了。

陈子墨手中蓝光盈盈,如溪河,如汪江。

有三声长叹。

一声是紧张过后的舒缓,来自薛品信;一声是无可奈何的失望,来自薛品仁;还有一声是满腹遗憾的不甘,来自脱脱卜花。

“薛家的烂摊子,你们自己擦屁股吧。”脱脱卜花冷声说道,“我们走。”

薛品义这才堪堪转头,带着不敢,和绝境处的困顿,看清来人,他双膝一软,跪在地上。“大,大哥。”

薛品仁又是长叹一口气,“你呀你,家主当初把‘义’赐给你,就是看中了你的义气,可如今,你怎能,怎能……”

“大哥。”薛品信已经跑过来,抱刀行礼,“您出关了?”

薛品仁看着他热切的眼神,点点头,“品信,你都长得这么壮实了啊。”

薛品信一笑,然后神色凝重地看了看跪在地上的薛品义,对薛品仁说:“大哥,二哥他,能饶他一命么?”

薛品仁听后,眼神凄然地看着薛品义,一咬牙冲手下人说:“来人,捆了带回祠堂。”他闭着眼,深深地呼吸了两下,“能不能活,等过了刀山火海再说吧。”

“大哥!”

“大哥!”

“闭嘴!”薛品仁厉声冲着大叫的薛品义吼道,“你还有脸喊我大哥!”

“我不去刀山火海,求你了,大哥,别让我去,大哥?大哥……”

“把嘴堵上。”薛品仁命令道,然后就只剩下呜呜的含糊声。他转身冲着陈子墨抱拳,“少侠好武功,请问少侠尊姓大名贵府何处?改日备厚礼相谢。”

陈子墨看见他已有皱纹的眼角闪过一点泪光,回了一礼,“客气了,在下就是一闲游的穷书生,和小弟慕名前往杭州一饱眼福。”

薛品仁见眼前年轻人不愿透露,也不追问,得知也要入城,便邀请一同前往。

薛品信也来行礼:“得罪了,多谢相助。薛家不大,几间干净屋子还是预备的下的,少侠与令弟若不嫌弃,可住在薛家。”

“多谢好意,只是前去杭州已经约了故友,况且,尊府还有家事要忙,就不叨扰了。这就拜别。”陈子墨婉拒。

听到家事,薛品仁薛品信轻轻叹气。薛品信拿出一银牌,询问地侧头看着他大哥,薛品仁轻轻点头,薛品信双手将银色腰牌递与陈子墨,说道:“少侠,凭此腰牌,如日后有需要,可至任一薛家铺面找主理人寻助,要钱要人,绝无推辞,还请定要收下。”

陈子墨想了想,接过来,揣入怀中,“多谢。”

“再会。”

“告辞。”

……

“墨哥,你知道薛家的刀山火海是什么么?”朱允炆坐在马上,回想着方才一段经历。

陈子墨坐在薛家送的马上,摇头笑道:“家里的私刑吧,不知道是什么,反正跟诏狱比,差得远。”

朱允炆一哆嗦,“其实,皇祖父后来,想废了锦衣卫,烧了诏狱的。”

“嗯,我知道。”陈子墨没什么感情地说。

“你知道啊?”朱允炆以为这是一个秘密。

“不说了,都过去了。”陈子墨冲他轻笑着说。

“嗯,”朱允炆长舒一口气,“都过去了。”

“你看,杭州府到了。”陈子墨用手一指。

不高的城墙上,“杭州府”三个金色的字在晨曦中熠熠生辉,同样像金子般的,还有如银河繁星一样盛开了十里长街两畔的三秋桂子。细蕊沾露,凉风送香,好似天宫而来,要芳润人间,沁人心脾。

城门里外,真真是车如流水马如龙:有锦绣华盖,绫罗裙帕,红缨骏马,绣伞宝刀;也有青衣草鞋,竹筐扁担,老牛拉车,卖花送信。

熙熙攘攘,皆是淡笑。喧喧哗哗,砍价还价。

金陵已冷,杭州却还仿佛在仲秋,阳光暖暖,蒸腾起人间一日新朝。

“杭州,真好啊。”朱允炆由衷地赞叹。

“终于到了。”陈子墨眼神如鹰,穿过城门,越过天空,掠过西湖,仿佛看见了那一片久违了的竹林。“快活林,我就要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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