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客

《吴客》

第三十三章 当年旧事 今时衷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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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权在吴郡看了士燮的表文,心里有种不轻易道人的想法,只对众臣宣称:“士燮降我,交州可定。”

可张昭时为内辅居先的军师一职,并没有当即同声附议,等群臣皆去,板正脸色,问道:“主公因何色变?”

孙权踱步而回,稍一合手作礼,佯装疑惑的问:“张公,士燮下四郡,步子山能一两年降之,是故惊叹。”

“不是这个,主公请再说。”张昭两手调直,笼抱挺正的身体。

孙权转而伸谈:“张公,我年少不虑大事,未立之年,多烦教诲。”同时起袖,延请过议厅入堂内议事。

二人偕行,张昭脚步放慢点跟在后面,空隙很少,若不是步履轻急有别,极易让人以为仅是一人。

进入内堂,净沁池水,奇裁叶,秀木林,若是有人诗兴大发,说不定也能吟出一些妙词。

不过孙权无意于此,四处张望,寻一处侍从不在的小亭,对近身探听的张昭如此说道:

“张公,士燮上表全文锦饰,但其中‘孙车骑志与古人比射,轻脱荣辱之风’一句是有暗讽之意。”

张昭倔目度一眼,“昭已体老,看不出来这有何暗讽。”

“张公看,”孙权见张昭不出手搭开帛纸,自己双手便齐势撑住,唤出些许冷疏之感,“古人春秋行狩是彰威于四夷,然亦有穷武好战之辈。如‘千乘之劲宋’,引围而国灭,观耻于天下。士燮言我好擒射野兽,又不举善战强邦者,是故或有暗讥。”

“再看后句,轻脱荣辱。是轻荣还是轻辱?是有奋发脱辱,还是苟且脱荣?士燮如此阴晦不明,成心可料而不可见。”

张昭贯目向那短短一句,强作厉色,于此时附声:“主公所解,老臣深为认同。当蔽吴、士门户,将交州乱言一辈尽皆处死。”

孙权狐疑神态骤若云起,提起心中所想,借事来询:“张公,交州士燮养文传教,一旦杀之,岂不比先前黄祖夺祢衡,曹操杀孔融尔?”

张昭连忙顿首,托辞请罪:“是昭武断,不比沈、魏贤流明兴邦安国,辅文驭武之重。”

孙权愣了一下,逢起一些旧事萦绕心头,一时怪悟,忙纡笑一下,便扶起这位老人:“权初统事,公瑾武胜,张公文助,大业得兴。今已去一人,权安能弃之?秣陵之名,未可扬志,日后应寻个好名道改。彼时也要张公提议了。”

张昭的脸庞再度显现,垂目又是正色。

士徽前时尽述孙策诛讨各地起势拒兵之人,至文末停在孙权稍有改观,可“回马枪”直谓建安九年事。

建安九年,扬州吴郡人沈友在朝“正色立朝,清议峻厉”,言指是非而受诘问,沈自清谈矫时,直言孙权有“无君之心”,遂被杀害。

同年,前为孙策忌而未杀的会稽人、前吴郡太守盛宪被孙权暗抑、幽禁。

称赞他“天下谈士依以扬声”的孔融得到消息,不惜向原先好数短的对象——曹操,请求救援,并著《论盛孝章书》答赴,使以朝廷名义征入中原。

孙权得知,因而杀之,并借机扩大打击面,祸连宗族、门生。其中,如效报许贡的门客相似旳是,受恩于盛的妫览、戴员潜伏待变,用一命抵一命的方式谋杀了骁勇的兄弟孙翊。

蒋休听完黄柄讲完建安九年一事,先是道歉:“黄君能言此事,实为恳情。是休冒言此状了。”

“不然,不然。”黄柄余光见有本部属员来寻他,就匆忙出决曹墙坦,回到另一处墙边了。

唉……黄君还是知一好。蒋休面露苦色,更多的讯息应使自己明白,盛、沈二人,若只是使君失威损颜,尚可留存宗性命,不过一旦或家或友,当途者与未仕者同受一罪。

高岱有数位友人,一友正是沈氏之长沈睧。而沈又与盛宪互为亲家,宗中沈仪为其外孙。同时,被孙策攻杀的陆康之子陆绩同与沈仪是平辈之友。一旦牵连,斩草除根。

“不必过来!”蒋休原明诤置文,这时阴色哀容,惊得本部属员过来趋探。

特意让胁部微有提升,摆摆手,“是数阅公文,使臂内血阻,又因湿热,沮塞其里,方才病发蛰胜。现在好多了,不必担忧。”

吴巨清除二曹,又将原来读过《急就篇》,稍通文墨的人一并逐走。不过六曹所在,仍需值守净尘,便又召了大多目不识丁但能顺规矩的民在这二地清扫。

他听不大明白蒋休前面话讲什么意思,但眼见蒋休又沉下批答,便不声张,退于一旁,用时而观望的情势留意。

孙权建治秣陵,有一人上书言称吴郡旧地,往来皆治,动辄变之,不遵汉纪;又言倘若驾治,可留吴郡务政,在秣陵立府治兵,使不失政于旧宦旅士,亦可观兵冮淮。

此人名唤魏腾,乃会稽望族。此言外出,时人议论纷纷。已病情渐重的张纮又密书一封,向孙权建言:

“曹操临谯,入兵于徐,裹而不进,使彼倘然游志于前,稍侵而失,坐失良机也。《易》言:从善如登,从恶如崩。万望主公意坚行之,能听逆言,文德加佐,士危身之忧稍失,则明政之德倍成。”

孙权许诺,言“魏氏郡姓,素为民望,今修秣陵,是共道基业也。”魏腾见孙权拿出利己利众之言,并不侵失本郡应有的参与空间,自甘退于人下。

不过,有一人却用评价始皇帝“少恩而虎狼心,得志亦轻食人”的相面语,同评早已败亡的袁术。又痛叹李术杀聪博严象也。陆绩在朝堂上,趁着孙权宴众僚佐、让言世事的机会,道出了另一番意思。

孙权在此宴后不久,以陆绩“文思敏捷,察事善言”之语授其兵众二千人,出为郁林太守。

陆绩接令登舟,过湘水界南下零陵。途中,本方舟队遇见了另一船队。

那是士燮送质于江东的数只楼船。

质子士廞谨慎软弱,望见望舟队,念及本家臣服身份,认为当让水道,其先行。同行的士徽负有心力,对外命楼船按列行占,相隔存间隙以允通行。

“陆公……”

“汝等意在交州?若不是,大可静舟休潜,不与彼期。”

“小人理解了。”

士徽没有成全自己的期望,他居高临下之态睹一通随水浪冲掀的舟队,见舫夫摇身而力保持身形,心唯暗喜。

一艘较大的艨艟内,陆绩见颠簸更甚,不再援笔,而是观书。这时候的读书声也不必要,水浪应景应时。

孙权初授二千人,每至一郡,郡守都要抽二三百人留此前行巡道,等至边界速行,抽走的人另有委任。这样等出零陵,入交州,陆绩跛着一条腿,见到了不同水野泽草的荒土山莽。

“贵不于祸期,而祸自至。”

陆绩念想此位先贤终其一生不过任校尉又在国都,自己出为太守无异流放,孰优孰劣呢?留给后人吧。

陆绩,来到了交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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