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客

《吴客》

第四十章 秣陵将营 泾县见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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秣陵城外,此时营规布告、公牍来函因极多而难以统计,役夫约已经换了三批,治所扩修侍毕。

孙权良驹鲜衣,走观一圈这本是一县的地域。等天色移交,方入督建军阵,交马未歇,有巡者来报:“张军师、顾太守、严都尉、吾参军俱请主公入内。”

孙权默然来到有帐幕恃仗的一间大帐,进去先与对视一眼,“张公。”

“主公不必行礼。”张昭同是没有回礼,并从容将一奏文推给孙权看。

“秣陵将成,诸郡上文称奏。主公令顾太守著而一一回应,现已毕事,请主公细看。”

孙权捧住绢书,入座而观。先叹书法风姿刚中外柔,后称对文自在通彻。

“元叹,汝另任会稽,何不上奏文?”孙权留意了姓名,转目向最近张昭的一人问道。

那人广眉须敛,首饰绮冠,谨立轻声谈起:“雍任于中外,已能闻听主公,不能逞夺牧守报阅之列。”

“原来如此,不过虽是兼领,倘不上报,恐遭非议。年前再写会稽表文吧。”孙权将绢书放下,叠整齐,起身送交于顾雍。

一事毕,孙权回顾另有候立许久的二人,放出并不急厉的耐心语气:“不知有何事传报?”

左侧一人,四十有七,面上盘折的鱼尾纹见证他的实言:“主公,有司营建,多所变置,使之延误。畯虽不监,往来观与,但当呈报。”

孙权对这位名唤严畯的从事中郎没有隐瞒不悦神色,痛惜道:“有此相告,权始知也。”

右侧的吾粲既见,长身而起,有谓:“主公多日以来匹马独游,使人窥观,窃薄识,尚以为不便。至于答奉诸郡应当亲书,才显倾赖视重之意。”

吾粲的声音并不强硬,相比张昭的劲老势摧,他反倒是通清厉行。就像那时的沈友。

“嗯,吾参军外在山阴,内为校尉,多有干系所在。权当效之。”

吾粲不敢不做回应,忙为张言:“主公理事极多,粲岂敢自称专事?然移治秣陵,少而独有,愿望主公恳心兼听诸牧守,此间明理。”

“嗯,权是知道的,定会置文回报。”孙权对吾粲的畏态尽收眼底,拂袖自回于帐内座上,取笔著信。

张昭一经视察,收目于下,说道:“老臣告退。”

此后,四臣静声,孙权也没有发声。在帐内,只有偶尔掷地空响的竹颤声。

秣陵见治的消息首先在丹阳郡内传开,孙瑜、马普所议表文上,另附有正在泾县的一人的手笔。

孙权在年关临近的闲暇时刻突然到访泾县,令县令初闻诚为震失。不过好在特意嘱托勿需奢侈用度,只在县府接见被贬放此地的虞翻。

被召来的虞翻抵达官府,见其穿着纯色衣袍,戴着自制的竹冠,悠然自得。对座的孙权就处了面容奇特,也无甚失格之处。

孙权盯着虞翻,对面的人自顾饮酒。

“功曹一职,这应该是兄长生前初授吧?”

“不然,此王景兴初授。”

“某初在宣城,群贼乱起,周泰杀贼而身有创伤,汝有医术,恨当时未寻。”

“不可,翻非是医者。”

“闻兄长生前与君共事,兄时御马,问何能随行。君手持利矛,答曰:‘能步行,日可二百里,自征讨以来,吏卒无及翻者,明府试跃马,能疏步随之。’此事真否?”

“不知,此当问讨逆将军。”

孙权的眼神微变,内敛的阴气归咎在所谓端量莅强上,这次他亲身端杯探问:“君能解《易》,不知能否问之一二?”

“将军请言。”

“不知何由一可知二,再生三,复万物?”

“木叶昏黄天将秋,乌云结卷雨势涨。”

“月晃则星隐,星群则云淡。”

虞翻又自饮一杯酒,“臣乱则主危,主纵则臣斗,上下而百战。”

孙权霍然起身,扔掉盛满末溢约酒器,拂袖离去下大声叱斥:“汝为功曹,能录他功,何不自记本功!”

在场陪宴的众人惨然怖色,处了尚为独吟“二桃灭除三士,国乱而勇先黜”的虞翻。

孙权临至府门,见其里无有声响,也是镇定心神,复进入庭院,面对重新正色危襟的众辈,滋问道:“当此扰攘之际,丈夫不立剑带功,反寂尔无闻,可乎!”

虞翻顾盼左右,见无人敢应,同起势,同答问:“名微力薄者,争功显贵者,谁可长久?”

孙权乐观其言,如是用一种压抑的口吻反问:“显宦命存孰与流民命存,唉呵!众宾当自知!”

此后,孙权径出府门,登车远去。就这样行到快出县域的地方,掀帘看到一处依溪而傍的青瓦宅院。

“那是何处?”

“此为讨越中郎将家居所在。”

“去看看吧。”

孙权下车,瞧着与民居高宽相邻的门框,停住脚步,叩响扇闭的门。

“什么人?”

“车骑将军,徐州牧,吴侯。”

“小人不知,还请问姓名。”

侍卫都有些恼火,正欲破门而入,被一道目光定滞原地,不敢多动。孙权思忖后用一声平稳的腔调:“讨逆将军孙策之弟。”

大门被紧急拉开,这时的侍卫才发现这个敢阻门不进的年轻仆者服麻结绳,还端着一个装有拌水杂穗的泥盆。

“嗯……这是讨越中郎将蒋钦,蒋公奕家居?”

“是的,这是前院,夫人、老夫人都在后院。”

之后,孙权特意挑选两名性情能不现于脸色的侍卫,随那仆人从泥砌方屋的一侧绕过。

“请大人小心,这有树,会勾住冠。”

孙权小心地将耳贴近肩上,在意那未被勾住的冠,难得回想到父亲征讨董卓,遭华雄劫袭的旧事细节。

来到后院,有一位容貌已衰的妇女正在捣衣,见突然领来客人,没有问怪委责,而是问询来者。一听是孙权,连忙俯身跪拜。

侍卫在授意下将其抚起,特准不必行礼。

“妾身是……”这位妇女便为正妻蒋氏,不过由于是蒋钦踏浪为贼时娶得的,难说其姓其名。另还有一名小妾在内怯见外人,自为纺织。

“无事,无事,能为其生二子,公奕当明也。”

蒋氏闻后,先躬身谢德,不敢狂言:“不敢,仅生长子,次子为妾所生。二人将军皆等同视之。”

啁啾声阵起,蒋氏才发觉似拍一下沾水的布裙,说:“这是老夫人养的小鸟,快去看看。”

那仆人也就招呼不打,就脱身迅离。

“大人,那间屋舍老夫人所居,不过现在应出门去河上闲步了。此处是几位妾身……”

之后,权尝入其堂内,母亲是粗布制作的帷帐和素色被子,妻妾布裙。权叹其在贵守约,当即传命本地官府为母作锦被,改易帷帐,妻妾衣服悉皆锦绣。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那小妾身体一震,连忙弃械翻找之前记得的一张碎页,上面记得有“论语”二字。不久,蒋氏受她之托,二人一起赶做一样东西。

等到华锦绸缎送过来,蒋氏恰拿着一顶麻冕交给了孙权。他摩挲着,感觉要比刀柄柔实许多。

“好,权就收下了。还有什么需要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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