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庆梅往后退了两步，扶着厨房里的柱子震惊地看着母亲。

“我肚子里还有孩子……”她声音颤抖着。

张妈妈顿时愣了愣，然后过来拉张庆梅的手，“我刚才一心急给忘了，对不起女儿，我就是觉得你不该连声招呼都不打，就把人家江警官叫来家里面，我跟你爸都是老实人，不会撒谎的，人家是警察，眼睛毒得很，要是让他看穿我们是假的，要送我们进监狱的。”

张庆梅觉得好笑，“妈，你还跟我说你们老实，要是真老实的话当初就不会去冒充夏夜的爸妈！你告诉我，这钱你们拿着，这些年你们花得安心吗？晚上睡觉的时候没梦见过夏夜来找你们麻烦吗？”

“妈妈已经知错了，但当时我们家的确很需要这笔钱，盛夏夜也没第一时间出来认，要是她出面了，我跟你爸断然不会冒这份功劳的。”张妈妈泪眼婆娑地看着女儿，“现在错误已经酿成了，难道你真的是要把爸妈都逼死吗？”

张庆梅也忍不住掉下眼泪。

当年家里困难，她也知道，可夏夜家又何尝不是？从小村子里就在传她是捡来的，盛荣把她养大不过是希望家里多一个人出去打工赚钱而已，平时一口饱饭都没给她吃过，盛家穷得叮当响，全村人都知道！

可即便这样，爸妈还是自私地选择了这条路。

“算我跪下来求你了，女儿！”张妈妈忽然扑通一声跪到了女儿面前。

张庆梅急忙伸手去拉她。

“你要是非得跟江警官说，就是不想我们一家人安生过这个年！”张妈妈盯着张庆梅身后的柱子，猛地一下从地上爬起来，“那我还不如一头撞死算了！”

“妈！”张庆梅吓得不轻，千钧一发之际，她冲过去阻拦母亲。

可正因为动作太快，母亲是拦住了，她自己却摔在地上。

张妈妈吓傻了。

本来还只顾着哭哭啼啼，忽然间听到门外江城的声音，江城隔着门敲了两声，温声询问：“阿姨，是出什么事了吗？”

刚才他坐在客厅里，隐约听见吵架的声音，而后是稀稀疏疏的哭声，他循声而来，没想到隔着门听见里面的一声闷响，像是有人摔到了地上。

张庆梅看到张妈妈紧张得浑身颤抖的样子，浑身疼得有如痉挛一般，脸上冒出豆大豆大的汗珠，她抓住母亲的手，妥协地摇了摇头。

张妈妈看向门外，隐藏住自己此刻的情绪，“没，没事，刚才在厨房里看到了两只蟑螂，我们处理下马上就出来。”

“需要帮忙吗？”

“不用了，你去客厅坐着吧，等水烧开我们就沏好茶端来。”

她们不肯说，许是隐私，江城也不好再多过问。

正当他转身要走时，身后又响起了张妈妈的一声惊呼。

江城回头猛地一下推开门，被眼前一幕吓到了。

张庆梅坐在地上，靠着身后的柱子，身体周围正缓缓地淌出一大滩血来……

转眼钟文蔓跟赵奈一她们已经过完年回到市里了，着急跟盛夏夜约出来喝咖啡，给她带回来不少年货，还有一些新鲜玩意和家乡土特产，秦苗也给了三姐妹各自一个平安符，都是她跟奶奶在庙里求来的。

盛夏夜收获颇丰，本来应该挺高兴的，但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她的眼皮一直在跳，总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果然，下午时候她就接到了江城的电话。

盛夏夜赶到龙村镇上的医院时，陈果也刚到不久。

经过上次盛夏夜的感化，最近陈果很老实，乖乖上学写作业，准备来年考个不错的学校，最近哪怕是过春节她也废寝忘食地学习，早起晚睡，黑眼圈都快耷拉到地上。

盛夏夜见远处的背影像她，便叫了一声，陈果转头，盛夏夜才看到她通红的眼眶。

“孩子真的没了吗？”盛夏夜艰难地问出口。

陈果缓慢地摇头，显然也是落过泪了，声音沙哑得厉害，“刚才她已经醒过一次了，听医生说肚子里的孩子没了，又哭又闹，最后医生给打了镇定，才又睡去。”

盛夏夜倒抽了一口凉气。

即便刚才在电话里听江城说过一次了，这会面对面听陈果再讲一遍，她的心情越发沉得慌。

她推开病房门，张妈妈痛苦的哭声就持续不断地传进耳里。

“我接到工友电话就出去这么几分钟，你都干了什么好事！”张爸爸气愤地指责妻子，打也不是，骂也不忍心，最终无可奈何，只能手捏成拳头重重地砸了好几下墙，那声音听着都痛。

“叔叔阿姨，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弄成这副局面？”盛夏夜递给张妈妈纸巾盒，见张妈妈看着自己不眨眼，于是自我介绍，“我是盛夏夜，以前住在你们隔壁不远。”

闻言，夫妻俩都目不转睛地看向了她。

“我能单独跟您聊聊吗？”盛夏夜问张妈妈。

即便盛夏夜的态度很真诚，但张妈妈坐在凳子上纹丝不动，一边擦眼泪一边拒绝她，“盛小姐啊，我们跟你不是很熟悉，单独聊就没必要了吧，我还是想在这里陪着我女儿。”

盛夏夜见她的态度已经很分明了，无奈地起身，正好江城交完医药费回来，她便出了病房。

陈果还要回家写作业，临走前告诉盛夏夜，等张庆梅醒来再打给她，空荡荡的走廊顿时又只剩下盛夏夜跟江城两个人。

“刚才电话中你没细说，究竟发生了什么？”

好端端的，孩子怎么会没了？

江城如实相告。

“我隐约听见她们在争吵，但是具体什么内容，没听清，张阿姨一直在哭。”

江城皱起眉头来，“难道是因为我今天贸然登门拜访，张阿姨多心了吗？”

盛夏夜心中百转千回，大概猜透了两人争吵的原因，于是告诉江城，“肯定不是因为你，别往心里去，你先回市里吧，这里有什么情况我们到时候再微信联系。”

“你一个人留在这里也不是办法。”

江城决定留下，但架不住盛夏夜一直说他是男生，留在这里也起不到半点作用，反而让人束手束脚，最终他只能离开，但临走前，他给顾封臣打了个电话。

张庆梅再醒来时，天色已经黑透了。

盛夏夜在门口简单啃了个面包就牛奶，包装袋扔进垃圾桶里，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冷风从走廊尽头的窗户刮进来，她打了个哆嗦，把外套拢紧了些，推门进屋，发现张庆梅正双眼放空地看着天花板。

这画面，看得她心头一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