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命歌

《归命歌》

第四十章 日居月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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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值春末,月季园里头的花卉,开的烂漫。

朵朵花苞缠绕在一起,争奇斗艳。

“姑娘家总是爱花的,摘几朵给你家小娘子带回去。”

闲情偶寄式的凉亭内,蒲丹瑛正在往青釉炉里加着香料。

安望楚闻声前往:“今日她也去了至祺轩,听刘荠讲,今日应是在学着插花。”

“哦?命妇进至祺轩,倒挺新鲜。”看来安望楚真是喜欢由着傅暖来。

蒲丹瑛将青釉递给他:“闻闻看。”

“还行,再淡雅些更好。”

她不自觉调侃:“哟,国师喜欢淡雅的。”

安望楚付之一笑:“是倒也不是,我夫人从母家带来的一种香,闻着沁人心脾久了也不觉厌烦,每日点在房中,安神甚佳。”

“是吗?可知道此香的名字?”蒲丹瑛来了兴致。

他记得傅暖提过,但就是一笔带过。

“记得不清,似乎叫芸什么,改日你可以登门问问她。”

凉亭呈六角,每一面都有纱帘,女侍们站在外面,悉听尊命。

清风徐来,被花包围的建筑如同诗文中的泓峥萧瑟。

画中仙境,被这流雾衬的更朦胧。

重景,亦重意。

蒲丹瑛品茗,砂壶泡茶果然最合适不过。

“你这么做,当真是为她好吗?”

和贺熙恩联手演场戏,让南之域假死,实则偷偷把他调出恒都。

安望楚若无其事:“初武门刺杀,比我们想象中的要复杂许多,按贺熙恩交代的,幕后指使者是陛下都无法左右的人,所以她不敢说。如果我不给傅暖一个交待,她必定会执着下去,对她不好。你觉得,得是什么样的势力,能让无所畏惧的活阎王,都感到害怕?”

“活该,做事的时候不三思,事后又想起了找补。”蒲丹瑛攒黛:“幸好死的不是傅暖,如果是傅暖,后果不堪设想。把南之域调走,也算是给她个教训。以后惧人司和别国交易,她再敢私自往来,本宫定要把她关入大牢!”

话说贺熙恩接下这笔买卖的缘由,只是因为一是听着对自身没什么危害,二是对方给的钱财实在是太多了。要不是后面安望楚找上她说,差点儿因为自己,给南郇抓到了开战把柄,她吓得魂都快没了。

安望楚接下来的话,才是重点。

“我怀疑,那场刺杀,说不定,要被杀的不只一个人,幕后买凶者,也不止一个人。贺熙恩偷奸耍滑,半天才吐露出了皇室高层四个字,她说如果把买凶者说出来,自己就会被杀。买凶者点了名要南之域,这件事情越想越古怪。”

蒲丹瑛表明自己暗中还会继续协助他,让他别轻易放过贺熙恩。

之所以有此言,完全因为贺熙恩就是个看人下碟,并且投机倒把的小人。她虽然有点能力,但是太不好掌控了。她和大将军怀征王沈谦关系密切,在朝中还拉帮结派勾结门阀。蒲丹瑛明面上支持她和安望楚互相制衡,实际上早心里知道这种不能久留。

但眼下,北靖新生一派没有出色的人,年轻的里头就她和晋琲有两把刷子,甘家孟家两大门阀依旧在朝中占有重要地位,沈谦和赵端两位异姓王,分别坐阵西北东南。

还是得多留她活几年。

民耘街十四号,自柯裁缝铺。

傅暖借着做新衣裳,怀里揣着诗集过来交接。

虽然,她也不明白为什么要带着一本诗集。

麦自柯见到她后,立刻认出了腰牌。

“贵客,二楼请,让姑子们给夫人量身定制。”

到了二楼后,先进入了一间普通的屋子,接着麦自柯打开密道,和她一同进去。

这是一间密室,屋内陈设简陋,只有几个木橱。

麦自柯点燃蜡烛,坐在小木凳上。

他皮肤这些日子有些粗糙,就连起皮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昨晚接到密报,南之域偷偷被送出城,他的死有诈,恐是贺熙恩和安望楚联手设下的骗局。自从徐殊乔被捕后,恒都谍网进入了暗伏状态,一把手不再发布任何任务,就连夜谍都不敢轻举妄动了,幸亏你来了。”

傅暖疑问:“夜谍是什么?”

“夜谍,行役阁给祖祖辈辈潜伏他国间谍的一种代号,与我们这类人不同,我们尚且有回国的希望,可是他们,大多数客死他乡。如若身份被发现,连死的体面都不能够。并且他们如若是间谍之间通婚,下一代也得继续传承任务潜伏,就像是董沐晗一样。因为一生都无法见天日的缘故,称为夜谍,在我心中,他们比死仕都要伟大。”麦自柯眼神中透露着些许遗憾。

遗憾,他们中那么多人,连自己为之奋斗的国家的土地都没有真正踏上过,却能牺牲自己,甘之如饴。

与之相比,傅暖觉得自己根本算不上什么。

傅暖理清头绪:“你想想,徐殊乔被出卖、初武门惧人司刺杀我、南之域假死,这三件事每一件拎出来,似乎都是无头无尾,让人看不清。但是,这三件事都跟同一个人,有着脱不了的直接关系。”

“贺熙恩。”

“没错,所以眼下,我们不要执着于其他的细节,以及新的疑点。现在,我们就想办法,如何做到拿捏贺熙恩。”

麦自柯抟紧了拳头:“这个女人,向来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她身后有着怀征王沈谦和甘止撑腰,哪怕是安望楚,也一时不会拿其怎么样。”

征战西北,让蛮夷闻风丧胆的大将军沈谦,一把开山斧杀敌无数。

“那甘止呢?”

“御侯甘止,财部尚书,和贺熙恩沆瀣一气。还有就是,甘止代表的其实是整个甘家,北靖历朝皇后皆为甘氏女子,包括现在的皇后,甘止嫡长女甘婵鸣也是。这样的门阀宗族,比沈谦都要难对付。贺家历来依仗甘家,所以让安望楚对贺熙恩动手,他也不一定敢。”

了解情况后,傅暖闭眼梳理思路。

“我来北靖,也是负责潜伏,另一个,就是要杀了俞寒。但是如果透露徐殊乔身份的人不揪出来,恒都暗谍日日都得提心吊胆。目前阁主陛下没有别的任务下达,那一切就听我指挥,我这几日探探安望楚口风,后续想好了对策就让宋如川过来跟你对接。还有,派人继续盯着南之域,我有预感,他们一定是在策划什么大阴谋。我的身份不方便做阳谋,只能来阴的,往后的事情,多半要宋如川游走。”

麦自柯明白她剑走偏锋的路子,不得不佩服她真是好演技。

从铺子出来后,傅暖便寻了个勾栏听戏去,恒都戏曲杂糅,盛名远传。

这出戏,唱的是川河三国割据以来第五十四年,靖武帝蒲治弗杀逆贼的故事。

逆贼徐烆试图挑起叛乱,妄图勾结武林帮派,借着清君侧名义杀君夺权,结果武林盟主剑苛入宫时发现武帝早已不在,剑苛与武帝的良妃有过一段孽缘,便借机先斩了良妃。最终,武帝飞升天极,反杀所有叛徒,稳固朝堂,后续被人传做佳话。

予沣唏嘘:“这剑苛真是的,如果不杀良妃,武帝也不会心痛至极飞升,说不定还有一丝赢的概率。”

康桐倒不这么认为:“但是徐烆叫他杀武帝,是徐烆的野心驱使,他自己想要杀了良妃,是因为良妃罔顾从前情谊执意入宫,是自己的仇恨驱使。事前徐烆也不知道他想顺水推舟报复的计划,杀心有两份,想杀的人有两个,但是徐烆看不到剑苛隐藏的那一份杀心啊。”

看不到的杀心,逃过刺杀的人。

傅暖一瞬间开窍。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予沣不解:“您明白什么了?”

她眼射寒星:“之前我们一直在误区里头,被人牵着鼻子走。现在我们回顾一下初武门刺杀当天,众人都以为的变数,是我和颜如互换了穿着打扮。”

予沣挠挠头皮:“莫非还有别的变数?”

那时他和康桐尚未来到傅暖身边做事,自然不知。

傅暖娓娓道来:“有,邵宛之和文颜如,才是最大的变数。我和怀弈都是受了二皇子的邀约而赴宴,颜如则是受了华艺庆邀约前往。那么有一种可能,二皇子事先并不知道颜如会去。初武门是山林别院必经之路,倘若去掉一切意外,实则一并前往就应该只有我和怀弈两个,怀弈也是临出门时才突然离开的。”

予沣大悟:“我懂了,那天的穿着根本不重要,如若只是您和小邵公子前往,就两个人,一男一女极好辨别,直接杀您就够了。”

“没这么简单,我现在推测,那天要死的,不止我一个人,应该还得算上怀弈。而幕后的策划之人,也应该有两个,一个要杀我,误杀成了颜如,还有一个,要杀怀弈,被他逃过一劫。现在想想,一切就明白了。因为那天没有成功杀成怀弈,所以郊外再度出手,想借安望楚的手,致他于死地,倘若完音业骑不在,就凭中蛊程度,怀弈不止断腿了。”

理顺一切后,傅暖直觉后背冒着冷汗。

康桐蹙眉:“那现在,小邵公子岂不是很危险,那人若铁了心想害他,会不会再度出手?”

“暂时不会,怀弈现在是吏部最有潜力的臣子,有陛下撑腰。但我依旧不明白的一点是,初武门刺杀为什么行役阁都会毫无头绪,南之域偷偷潜入荼都,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行役阁会没有察觉?”

再度陷入僵局。

予沣猜测:“您看,既然刺杀小邵公子没有成功,那便没有证据,我们可以肯定,杀公子的人,一定来自于南郇高层。可是杀您的人,却不一定。藉硕也有理由,借你之死嫁祸北靖挑起战火,坐山观虎斗。并且此时正值使团察考荼都,还一并让北靖失了晋琲安望楚两大能人。所以,一切的一切,只有南之域和贺熙恩才会知晓。”

傅暖沉思,越想越乱。

“我想不通,贺熙恩不管出于什么理由,为何要让南之域插手进去,引火上身呢,如若挑起战火,也是北靖失利。她可以拿人钱财替人做事,但是没理由把自己牵扯进去。当时的我和邵宛之都不会武功,一人一棍子敲死放把火烧了多好,还不留证据。”

康桐说道:“或许是怕您身边有什么高手也说不准,您和行役阁来往密切,公子家世背景也不简单。”

看来一切兜兜转转,始终都要追溯到贺熙恩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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