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乔站起身，走了两步，执意道：“昭宁，不要考虑那么多，已经没有时间了。这仗就是硬打也要打下来，我不想连累家人，还有也许你说得对，战场上的荣誉。”

刘昭宁道：“万不得已，我会去增援你。”

温乔道：“昭宁，你不能这么做，这是违抗军令，要受军法处置。”

刘昭宁浅笑道：“罚我什么？是谁说为了李景宣，可以私自调遣折冲府侍卫保护他的安全。罚也是你回高台镇来罚我，大不了回长安到刑部挂个闲职，找张彻好好过日子。”

温乔道：“昭宁，你不应该是这样的女子。”

刘昭宁问道：“那我应该是什么样的？”

温乔道：“你以后应该会当上刑部尚书，破解疑案，替百姓伸冤。朝堂之上应该有和你一样勇敢的女子，永远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刘昭宁道：“听起来，你比我更了解我自己。”

温乔望着刘昭宁，灯火之下，端正秀丽的五官，更显柔情。刘昭宁同时也看出了温乔眼里的深意。

两人连忙避开眼神，刘昭宁深吸一口气，说道：“我今天来也没什么事，就是想问问明天的战况，没事什么的话，我先走了。”

温乔暗自咒骂起来，语意倒还是平静，答道：“昭宁，兵营之内我是副将，没有我的命令。你明天好好守着高台镇，不要擅自离开驻地。”

温乔没有等到刘昭宁的回答，转身看着她已经走远了。

次日，温乔和秦延领着骑兵出战，也没和谁告别，却在北城门口，看到了阿吉。

阿吉孤身一人站在城门边，寒风四起，看起来他的身子更显单薄，说道：“温将军，我到了高台镇什么忙都没帮上，你带着我一起出征，至少我还会一些医术，可以为你们治伤。”

温乔道：“阿吉，这次对战不比金塔镇，你留在白亭山就是对我的帮助。”

温乔四处望了一眼，问道：“刘昭宁呢？”

阿吉道：“我和她说过在城门等你，可是看她神色不对，也没再问下去就自己来了。”

温乔搭着阿吉的肩膀，向前走去，低声道：“好好保护自己。”

阿吉心里愣神，转身看到温乔已经翻身上马，带着手下的将士，策马闯向关外。

岗日群山之下，灰黄色的暗云比在高台镇城楼上眺望的还要厚重，遮挡了楚格峰的山顶，只剩山脊的轮廓在云中隐约可见。天际落下的白雪越来越大，寒风骤起，雪花飘落在温乔的头盔，甲胄和腰际的刀柄上，一双冷冽的眼眸沉着坚毅，锋锐无比。

温乔道：“秦延，你带两万人去石河峡谷设伏，我带着将士诱敌至峡谷。”

岗日西坡连接着石河峡谷，两处是悬崖峭壁，眼前是崇山峻岭的阿米索拉山脉，翻越山脉之后便可以看到千里松林和江措湖，再向北行一日一夜可至突厥王庭。

军队想要过阿米索拉山，除了走石河峡谷，就是翻越大雪山。雪山陡峭，山巅直指云层，就算是当地的山民也不敢径自翻越雪山，除非足够幸运，否则就是一条死路。

寒风渐止，雪越下越大，遮挡了眼前的视线，远处传来阵阵鼓声，一群穿着突厥服饰的男子骑着战马飞驰而来。

为首的男子穿着紧身胡服，腰悬两把弯刀，脚踏长靴。头上戴着毛皮圆帽，目光锐利，神色傲慢，开口道：“温乔，你胆子还真大，带着这些将士就敢擅自闯入石河峡谷，是来送死的吗？”

男子身后的突厥将士听完一阵大笑，有些已经拔出弯刀，紧紧勒住缰绳，瞪着双眼，等不及要杀过来。

温乔打量着男子，问道：“你就是岩陀？”

男子答道：“不错，你这个败将之子，认人到还是挺准。二十年前一场败仗，今日再送你们一回，这次和谈让我们可汗再取个唐朝公主回来，如何？”

突厥将士举起弯刀阵阵高呼，响声震动天地，萦绕在峡谷之内，不绝于耳。

温乔听着岩陀的话，怒不可遏，沉声道：“仗还没打，你们口气到是不小，当心在战场上身首异处，去别处做你们的美梦吧。”

温乔看到北面悬崖之上燃起一簇灰烟，随即抽出腰间长刀，高喊道：“将士们，突厥逆贼洗劫边境三镇！残杀无辜平民！整队进攻，直取王庭！”

两队将士喊杀而上，岩陀两把刀刃直劈而来，温乔侧开缰绳，拧身躲过，挑刀而上，岩陀来不及躲闪，臂弯被划出一道血口子。温乔转动手腕，连番挑刀砍击，正中岩陀左手，岩陀左手弯刀落地，自己也被打落下马。

温乔翻身下马，反转刀身，砍击岩陀后颈，岩陀一个踉跄，伏在地上，右手仍旧紧紧握着弯刀，圆帽翻落在地上，头发零落四散，随即一个侧身翻滚拾起左手弯刀，站起身来。

岩陀撩开眼前的黑发，爽快道：“好身手！我平日练习武艺，对战之中，找不到想你这样的人。今日难得相见，我们好好打一场。”

两边悬崖之上，将士射下万镞箭雨，皆是从幽州而来的神木箭，突厥将士哪里见过这等锋锐的箭羽，中箭的将士倒在地上哀叫不止，同伴为其拔下箭杆，见到箭镞早已嵌入伤口，更是军心大乱，直至听到长弓惊弦的声音便互相逃窜，大军早已乱了阵势。

岩陀见情况不利，慌忙翻身上马，挥起手中弯刀，喊道：“大家快撤！快撤！”

秦延走到温乔身边，温乔看着岩陀撤军，作了手势，说道：“让他们撤军，别去追赶，放下信号，请求关隘主力支援。”

温乔转身看着待命的将士，有的受伤被同伴搀扶着，有的咬牙独自站着，改口道：“秦延，同时放出信号和警示，请求三路将士增援。”

秦延得令，悬崖顶端同时燃起红色和灰色烟火。温乔对身边校尉说道：“斥候骑兵退到岗日西坡等待增援，其余将士设伏石河峡谷。”

大雪纷飞，天地茫茫，山崖峭壁，峡谷石川皆染成了莹白色。温乔和秦延藏在峭壁的掩体之下，秦延道：“温乔，我们都等了一个时辰了，突厥人没来，我们的援军也没到，雪是越下越大，将士们都快冻得受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