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
方季平左右视，李松寒睡的越发放肆，三人围着他，也不见他有苏醒的迹象，“老姚，一枪刺了他吧！”
王初元闻言悠悠说道：“那用哪把枪才好呢？”
“你……”明知他只是调侃，姚成安仍然很心累，“你还记得呢？”
王初元哼了一声，“这辈子都忘不了！”
“等等等等！先弄醒老李啊！总不能一直让他睡吧？”
王初元无奈说道：“那有什么办法呢？他的帝铠同阶无敌，更何况咱自己人总不能下死手吧——他这在黎大师那制的？”
黎大师？总觉得耳熟。
方季平歪着头思索半天才反应过来，哦，那个司马慎身子就是由黎大师改造的，当时王初元一提即便气得不行。
“不太像，神州九陆那么大，凭什么都是他天守黎家出产？”姚成安淡淡说道，王初元挑了挑眉，有些意外，“你还信这个？”
“为什么不信？”
“世家里没有一个信的。”
“宗门大都信。”
听得方季平云里雾里，问道：“什么东西？”
“相传这一位面本为一大块古陆，具体年岁不知，只是元宗历后变为九块大陆，其中中心大陆灵力最为浓郁，便是我们这一块，之所以感受不到其他大陆，则是因为神州立于正中间，被各陆围困，当然，这不过是个猜测。”
姚成安始终没什么表情变化，忽然有些自豪，“宗门强者许多自然也能确定。”
王初元一笑，“张老爷子还在首升城呢，你说话注意一点啊，我世家怎么惹你了？”
姚成安言下之意不就是世家强者少吗？
“只是感慨一下，宗门七十二帝尊，你京城又有多少大宗师？”
“宗门七十二帝尊早就是老黄历了，你现在提有什么意思？如今京城妖窟镇守使，以及大多数妖窟镇守都是我京城世家的人！”
“……”
火药味莫名浓厚，吓得方季平大气不敢喘一个，生怕这俩人干起来殃及池鱼，王初元和姚成安对视一眼，突然笑出声，王初元笑道：“管那么多做什么，反正未来还得看我们。”
方季平大松口气，有道比他更为大声的松气“我c，我刚起，还以为你们干起来了！”
李松寒劫后余生般的拍了拍胸脯，“吓死老子了！”
他扫了一眼四周顿时僵住，半晌轻声道：“所以，狐儿台……？”
方季平看向那肉块堆积的房垒一口气都叹不出来，很明显，为了制出真实的面容，狐儿台的人将人皮扒下，甚至连骨头都要抽出，尸体也不过砌进房屋，此等惨况才能与王初元共鸣。
“真是，”方季平扭头，小春仍在他身后不远处昏着，“不如牲畜。”
“制纸狐衣是除狐妖外的人，将村民血肉与狐尾相杂交……听起来像邪教的路子。”王初元问：“老姚，这狐儿台有第三伙活着的人的气息吗？”
李松寒干脆摇头，“若是有，我早就发现了。”
“那真是奇怪，讲道理，邪教不会离据点过远的。”王初元沉思起来，方季平随口道：“万一这秘境的变化让他们也不安全了呢，那可不只能跑了？”
王初元怔愣住，缓过神时眼中雪亮，声音也不由得高亢起来，“那能造成秘境倒转的中心便只能在狐妖中了！”
方季平有些疑惑，不明白他怎么得出的这个结论，只是看王初元格外兴奋也没问什么。
姚成安拍了拍他的肩，低声解释道：“用气血耍阴招通常是邪教的招式，客栈里发生的事大概是邪教之人干的，从这条线退回去便能知道，以邪教护家的尿性，任何一人有前往狐儿台的倾向都会被拦截，这里除了邪教也只有狐妖了。”
“可我们……”
“我们的确没想来狐儿台，但你忘了那个可以纵火的少女吗？她可是专门来狐儿台换脸的。”姚成安颇为无奈的叹息，“我们只不过是被波及了。”
这运气也是没谁了。方季平无语一阵，快步跟上王初元的脚步。
李松寒前后望了一眼，谁也没有去过那个红狐幻化而成的女孩，她无意识的伸了个懒腰，翻身睡过去，方季平倒想送她些什么，只可惜身无分文，随手摘了朵野花放在她身边，李松寒笑话他，他也不恼。
“为什么那么做？”王初元扭头问。
方季平答道：“不能把别人顺手而为的善意当做理所当然。”顿了顿，补充说道：“这是不对的。”
王初元是失笑，世上不对的事那么多，你方季平又如何敢说没做过？
……
几人转了一圈又回到最初的街道，最初的阁楼已经重建，还是那般华贵，就好像轮回一般，诡异的很。
有了目标，几人快步迈进去。
不一会儿女人扭动着水蛇腰走来，这已经是第三次了，李松寒看着这个宛如棺材中做仰卧起坐的老熟人，内心麻木，她还是那套说辞，看着她那说话上下起不伏的胸脯，李松寒心中竟毫无波澜，将死之人，哪来那么多废话？
果然，下一刻王初元拉弓搭箭射爆女人的脑子，一套动作下来行云流水。
女人死了，阁楼却照样崩塌。
在场的四人无一不是没有经验的人，大不了让李松寒当肉盾，无惊无险的逃到街道。
之前两次，四人都是选择游荡才受到狐妖的追杀，这次几人选择躲在一旁静观其变。
……
没什么征兆，方季平一把捂住心口后，冷汗唰的一声留下了，脸色不再苍白，而是发青！
王初元毫不犹豫的从储物戒中掏出了一朵娇小红艳的花朵塞进方季平嘴里，姚成安看着他欲言又止，王初元头也没抬，沉声说道：“现在他比较重要。”
王初元见方季平脸色逐渐渐白回来，手也放松，这才松开眉头，他问道：“怎么回事？还好吗？”
“灵力一下子空了……”方季平有气无力，干呕几声，灵力骤然消失，对于绝大多数的修士打击都是毁灭性的，五脏六腑都是靠灵力运转，刚刚那一下，如若不是方季平身上戎杂的灵力太多，一颗仙草救不回来。
此刻在眼中姚成安，他的气息完全是另一个人，王初元低声解释了李兰妁生方季平时将全身灵力渡给的他事情，姚成安这才松了握枪的手。
“一下子的事。”李松寒干巴巴的说道，他一直盯着那处，真的就是一下子的事，在方季平发生异常后的几秒钟，阁楼凭空出现！
方季平却摇摇头：“是阵法，抽取了天地灵力，用以运行。”
“你确定？”
“确定！”
刚刚那种情况，方季平是一个根本不可能观察的人，但听他这么一说，三人便皆颔首。
很草率又很郑重的相信了。
“那确实不是邪教的手笔，邪教还没有那么大的本事！”王初元正色，刚准备从藏身的草垛后走出，李松寒突然拽住他，另一只手扯下内衫扣往地上一甩。
眨眼间，四人仿佛处在另一个平面。
最为直观的体现，便是正倚墙平复呼吸的方季平一下子跌在了地上。
熟悉的动作将姚成安记忆拉回初见之际，当时他不明白原理，现在实力上涨不少，还是不明白，姚成安有心想询问，余光瞥见阁楼场景，瞬间闭嘴。
柳眉丹凤碎的看不出原本的柔美。
只因那九尾冲天！
虚空中，天地间想起一道雌雄难辨的中性声音：“是谁？胆敢窃取本座灵力？！”
方季平敢断定，当时阁栈中的那位试探他阴神的人就是他！那种灵魂被刺穿的感觉令人难忘！
方季平身躯不由自主地颤抖，向后缩了缩，不过到底是受过李鸩训练的人，还不至于废物到在有李松寒结界的情况下被吓到话的说不利索，他艰难开口说道：“不是我吧……”
几人几乎是在九尾现象出现的那一刻便瘫了下去，姚成安闭了闭眼，缓缓开口问道：“这是什么？”
“九尾，或许还有复活的可能？”四人当中最淡定的就是王初元，除了鬓角有冷汗冒下，几乎看不出异样，“当年九尾被帝皇历中的强者灭杀，仍有一缕惊魂留下，后世为防万一将其封印。据历史记载，狐儿台有过暴动，我还以为被解决了，现在一看，是当日征战中有强者陨落才压制住的。”
“那……”方季平胸口激烈起伏，“那狐儿台目前掺和进来的势力可多了，我们、狐妖、邪教，还有封印的那一方？”
最了解封印的人，永远是缔造封印的人，方季平这么怀疑也在常理之中。
“不对的。”王初元摇头，“我们代表的是谁？其实武盟。在那个时代能封印九尾残魂的也只有武盟。”
方季平似乎想到了什么，脸上表情逐渐呆滞，干巴巴地说道：“老张活得真久。”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王初元啊了一声，“这和龙骨封印差不多。”
剩下的不用明说，张焘之心，呼之欲出。
方季平心情复杂，看向那九条尾巴，也不知道这结界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反正九尾没有发现他们又缩了回去。
姚成安松了口气，嘴角下撇，说道：“此等角色，不是我们可以比的，出去吧！找张老爷子！”
方季平摸出那颗金球，犹豫起来，“这不好吧？”寸功未立。
“白敬西所说的倒转中心，我们又不是没有找到！”王初元这个在神护城为了面子过得去便主张斩杀狼妖的人，在此刻格外冷静，斩钉截铁的说道：“出去！”
……
付与洋被扔在首升城，张焘不知从何处捡了一堆树枝，青年模样的镇守使白敬西站在他身后，看着宗师圈内大名鼎鼎的武王兴致勃勃地摆弄树枝，青年蹲下身子试探地拿过一根树枝掂了掂，被张焘一巴掌拍了下来。
青年失笑，就是普通树枝，他还以为是什么九品树妖的躯干呢！
张焘将树枝高高搭起，得意扬扬的冲他扬起下巴。
下一刻，张焘顿敛，扭头看向刻有狐儿台的石碑，把手里的树枝一扔。
“咔——”
空气似乎凝固住，破碎的声音传来，青年脸色一僵，倒是张焘一脸欣慰，走上前去，短短几步路张焘走的格外平静。
他从虚空中拽出一把折扇，啪的一声展开，轻轻摇动。
“咔嚓——”
方季平把光球扔出的一瞬间，秘境晃动，刚消散的九尾乍出，怒火滔天搅动的那一方天地不安生，李松寒大吼说道：“玛德！快点！这我扛不住！”
“一击都不行？”
“你马！”李松寒面目狰狞，崩溃的头发，“这tmd不是一个级别的！”
同时，屏障破碎。
方季平顿感一阵失重，接着有人拽住他的胳膊，将他扯出狐儿台，拔萝卜带泥似的，把他们四人都带了出来。
“哟，不错嘛，都没倒。”张焘调侃一句后，毅然决然迎上九尾，反正秘境已碎，也没了什么天道压制！
一尾抽动猛地向他袭来，方季平站在他身后都能感受到巨大的压迫感，张焘看也不看一把将它的尾巴握在手中，脸上没什么表情，一点一点的将它拧断，天空搅动的风云一凝，他向后一扔。
方季平一句卧槽还没喊出来，巨尾落地却只有星星点点。
“残魂而已，也配敌我？”张焘忽的笑起来，龙骨封印章向北管的太严，他动不得，这狐儿台他还毁不了吗？这世上也只有一个章向北。
张焘身上金光涌动，九尾……也不对，八尾的怒叫还没有发出来便被他冲碎。
白敬西愣了愣，反应过来他要干什么的时候，阻拦已经迟了。
张焘手中折扇绽放发出耀人的光芒，他白发飘逸，在光中宛如神明降世！
这位独属于人间的神明，眼底冰冷一片，挥扇斩下。
带起的冲击力差点卷飞方季平，白敬西一把拉住，花草树木，无一不是如此。
“轰隆隆——”
土地崩塌的声音甚至压过了狐妖惨叫求饶声，压过九品狐妖残影的吼叫！至此，人间再无狐儿台。
张焘不在乎会不会连着邪教的证据一起毁灭，他终结了一方山村的历史。
待灰尘消散，一片看不出是什么花的花瓣，颤颤巍巍的落在他的尽头。
白敬西抬起手，看着摇曳的的黄色长袍说不出一句话，谁都知道龙骨山之事就像刺在张焘心口，很难说，他刚刚此举是永绝后患更多，还是将对骨龙的恨转移过来更多，毕竟这条狐妖到底只是一缕残魂，龙骨山那个可是个货真价实的没死绝的真龙。
更何况，张焘这种人怎么可能将天下苍生收入眼中？如果他真有此心，就不会蜗居京城五十六年之久，纵使他是人间的神，也不会是历史中心软的那一个。
从他放任武盟开始，或许是从龙骨张家灭门开始。
……
张焘落在地上，身上半分血迹，抬头看向那四个他喜爱的后辈，轻笑说道：“我们回去。”
方季平仔细瞅瞅他，探出头又向他后面看了看，无奈说道：“为什么每次都是雷声大，雨点小啊？”
世间第一头九尾狐就这么死了？哪怕就是一缕残很也不能这么弱吧？他们可是一点风头的都没出！
“哦，想知道为什么一直出不了风头啊？也很简单。”张焘拍了拍他的肩，“现在还不是你们的时代，等什么时候先死的是你们，这个时代就是你们的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