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面森林--溪流中游处

里克缓慢地在溪流的浅滩里行走。

他的身子稍稍压低，他的双手捧抱的棋盒上盛着几颗莫约两个拳头大的野果和一些能吃的植叶。

溪水没过脚踝，水里满是大小各异的鹅软石。

-脚底一滑-

两颗果子顺着臂膀向右滑落下去，整个人也措不及防地栽进水里。

''扑通''、''扑通''

果子落进溪水里发出轻微的声响，潺潺不断的水流将它们推出了一段距离，不远。

但里克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去把果子捡回来了。

此时的里克正以半跪的形式蹲在溪水里，他的下着基本上被水流完全浸湿，有点沉。

（有必要吗？）

感受着下着吸水后的沉重与布料紧贴肌肤的潮湿，里克一次又一次地反问着自己。

（有必要的）

靴子浸在水里不会留下脚印，这一点就足够自己这么做了。

路途再难走也始终有个尽头、可只要‘它’追上自己的话一切都会结束。

摇摇晃晃地从溪水里站起来，脱下裤子尽力拧干后再穿上，然后朝着最近的一颗大树走去。

（得休息一会了）

里克疲惫地靠向树木，他先是将一把植叶塞进嘴里，然后左手拿起一颗果子大口地啃咬..

——脸上的五官紧紧地皱在了一起。

吃进嘴里的植叶满是一种独特的苦味，微量的泥土与牙齿在嘴里发出沙沙声，拿来中和味道的果子却没能熟透。

酸涩的口感一直从舌尖传递到味蕾。

里克囫囵地将手里的东西塞进嘴里，表情复杂地将嘴里的混合物给咽了下去，一点也不剩。

吃完，他大口地呼吸两口空气来减轻嘴里的那股怪味。

''咕''

肚子不适宜地再次发出了声响，看来它一点也不喜欢那又酸又苦又涩的混合物。

里克一边苦着脸一边用左手捂着肚子，只有未成熟果肉和植叶组成的酸性食物让他的胃袋更难受了。

（得休息一下才行）

里克深深地吸口气，然后轻轻地靠在树干上，双手抱盒放在胸前。

积攒许久的困意涌了上来，眼皮下意识地一点点地合拢。

...

....

''沙沙''

周围的一丛灌木发出了声响，枝叶相互摩擦的声音在这无风的浅滩边是那么的突兀。

-睁眼-

一头皮毛烧焦的野猪出现在视野里，有什么东西在野猪下单手地托举着它。

娇小的身躯，深红色的长发，琥珀色的眼睛。

银白色的金属覆盖着身体大部分部位，金属构筑的翅膀收拢在背部。

它的怀里用大叶子抱着几颗大小不一的果子，它的肩膀上扛着那只体格是它数倍有余的野猪。

里克先是一愣，然后他瞳孔收缩，身体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

（机凯种..它是怎么找过来的？）

（明明找到溪流后就不会再出现脚印了，气味也应该被溪水冲淡了才对..）

里克的右手握拳，指甲顺着力道扎进掌心，用轻微的痛感刺激着他那陷入混乱的理智。

（现在应该怎么办？）

（破坏它？）

——..没戏。

在它清醒的状态下的这个行为只会徒劳地连累到其他人而已。

况且对方未必对自己有敌意，在情况未明了之前不能贸然激怒她。

（逃跑？)

——不行。

这种被盯住的情况下逃跑毫无意义，昨天的结果已经证明了这一点。

另外在此之前必须要明白她是如何追上来的，不然只会重蹈覆辙。

里克驻在原地并紧紧地盯着机凯种，他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他的喉咙下意识地吞了吞口水。

...

突然地，机凯种动了，它笔直地向里克走了过来。

银白色的靴底将走过的地方踩出一个个浅浅的坑，耳朵隐约能听见泥土被压缩的悲鸣。

机凯种前进一步

里克退一步

机凯种再前进一步

里克再退一步

...

它走的很慢，所以一举一动都印在了里克的眼里。

但越清楚便越恐惧，不知道它会做些什么，也不知道它在想些什么。

里克退到了浅滩里，再往后就是较深的溪流。

（..不能再退了）

（至少，现在不能..）

...

机凯种到

岸边的时候停了下来。

它将扛着的黑毛野猪放在离里克比较近的地方，一并放下的还有那一叶的果子。

机凯种盯着里克。

里克也盯着机凯种。

寂静的氛围在两人之间蔓延，彼此都盯着彼此的眼睛，但很显然双方的情感并不相通。

....

“fragensie，warumsienichtzumessenkommen？”（提问，你为什么不过来进食）

机凯种歪了歪脑袋，冰冷且僵硬的话语从它的嘴里发出，那是一种独特的语言。

它歪头的幅度很小力道很轻，但在此时里克的眼里却不亚于突兀炸起的一道惊雷。

里克动了，他的脊背迅速下弯，他的右脚立马向后撤到浅滩边缘，他的腿部肌肉死死绷紧。

他一点也听不懂它说的是什么，冰冷的语气也没有办法提供任何有用的信息。

但只要一感受到对面有扑过来的举动他就会尝试调头逃跑。

这里的地理位置比刚才好太多了，对方也未必能入水，值得一赌..

里克的双腿微微发颤。

机凯种用那双琥珀色的眼瞳上下打量着里克，无论是那发汗的额头还是猛烈的心跳声，又或是其他什么。

它再次沉默了下去，它的瞳孔里开始划过无数微小的数字。

位于心脏部位的动力炉开始发出十分轻微的嗡嗡声。

...

许久，机凯种轻轻地抬起了它的右手。

它的食指翘了起来并指向里克，保持三秒后随之指向放置在地上的那叶食物。

最后再指了指自己的嘴巴，洁白的牙齿暴露在空气中并做出上下咬合的动作。

‘咔哒咔哒’的声音在里克的耳边作响。

做完，它便高高地举起双手并开始向后后退。

一步退三十厘米。

一步，两步

三步，四步

-停顿-

可能是怕这只人类太笨没弄懂吧，机凯种突然又停了下来。

随后它又把之前的那一系列动作给重复了一遍。

做完再继续地后退，毫不停留。

里克一愣一愣地看着高举双手的机凯种退进了灌木，然后麻利地消失在了自己的视野里。

他还没能从它那一系列咔哒咔哒的动作中回过神来。

....

水面上皱起的波纹已经悄然散去，摇拽的草丛也早早地没了动静。

那只熟透的野猪与几颗饱满的果子正静静地躺在岸边，里克大概明白了它的意思，但他不太相信这个如同妄想般的推断。

这也太荒谬了。

里克驱使着双脚缓慢地走向浅滩滩边，灌满积水的鞋子在水里划出‘哗哗’的声音。

数秒后，离着那堆食物还有一小部分距离的时候，里克停了下来。

体型硕大的野猪侧躺在硕大的叶面上，毛皮烧焦的气味里掺杂着肉香。

几颗颜色偏熟的果实零散地摆在周围，都是些可以直接食用的果子。

湿透的裤腿上滴淌下混着泥沙的水珠，疲惫的里克默默地站在食物的边上，久久不语。

....

''咕～''

打破宁静的是永远都忠于本能的胃袋。

里克偷摸着弯下了腰，然后迅速地捡起一颗体积最小的果子。

动作稍显迟疑地把它放在了嘴边，许久，轻轻地咬了下去。

''嚓嚓''

''咕嘟''

干渴的喉咙被刺激地发出稍显沙哑的声音，僵硬的嘴角下意识地稍稍上扬。

“..好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