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邕没有因为邓牧的慷慨陈词而同意伪造圣旨，这对蔡邕而言，是一种道德上的颠覆性考验。

哪怕是受小人谗言，亡命江海十二年，蔡邕的“忠君”德行不会有半点儿改变。

伪造圣旨，就是大不敬，不是为人臣的道理！

“显谋，此事容老夫想想。”

邓牧没有继续劝说，这老丈人的想法，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改变的。

真那么容易改变，蔡邕也不会愚忠到会将董卓视为伯乐了。

用过膳食，邓牧寻到了曹操。

曹操这边同样不顺利！

举旗募义兵，邓牧负责说服蔡邕矫诏讨董，曹操负责筹集钱粮。

在来陈留之前，曹操信心十足，自认为曹嵩有钱粮巨亿，随便拿点儿出来，都够军费了。

但曹嵩却来了一句“钱太少”，又言陈留有孝廉卫弘，疏财仗义，而且家中很有钱！

这可把曹操给蚌埠住了，卫弘有钱没错，但去说服卫弘，那不得欠人情吗？

曹嵩会没钱？

别说曹操不信，这陈留随便拽出来一个士人，谁不知道曹嵩是巨富？

为了过把瘾，还买了一年太尉当。

曹操一时气不过，来了一句“反正父亲的钱粮也是贪墨来的，如今用于勤王讨董，也算是将功赎罪。”

好家伙！

曹操直接被曹嵩一口一个“不孝子”给乱棍打了出去。

“公台，显谋，想我曹操，昔日在济南国当国相的时候，境内贪官闻我之名，无不闻风丧胆！”

“结果我父亲，才是最大的那个贪官！”

“自古忠义不能两全，我不能去弹劾我父亲，如今想给父亲一个将功赎罪、改良名声的机会，让士人对我曹氏一改昔日鄙视目光，但父亲却偏偏不明白这个道理！”

“还跟我说，都已经是宦官之后了，还要什么名声？”

曹操素有大志，却偏偏遇上一个只想敛财的父亲。

这让曹操时常苦闷。

儿子反贪，父亲是巨贪。

这贪还怎么反？

儿子想摆脱宦官之后的名声，重塑昔日平阳侯曹参之名，父亲只想敛财，压根不在乎宦官之后的名声。

这名声还怎么重塑？

涉及曹操家事，陈宫暗叹一声，欲言又止。

家务事自古难断，这曹嵩要杵着脖子跟曹操唱反调，谁又能有好主意？

更何况，大汉重孝道，连察举都是举孝廉，孝在前，廉在后。

“叔父，既然孝廉卫弘在陈留，又素有疏财仗义之名，说服卫弘资助，倒也不是坏事。”

邓牧对曹嵩拒绝资助曹操早有所料，这个时候听曹操诉苦，也不觉得惊讶。

反正曹嵩的钱粮，今后都得回到曹操的口袋中。

乱世将至，有钱粮却没相应的武力来保驾护航，最终只能沦为强盗贼匪的盘中餐。

连东海巨贾糜竺，都知道依附陶谦，用钱粮换一个徐州別驾的身份。

相较而言，曹嵩的眼光太浅薄了。

曹操轻叹：“卫弘虽有钱粮，但终究得欠下人情，这钱粮好还，人情债难还啊。”

这个道理，不论是邓牧还是陈宫，都很清楚。

如果曹嵩能出钱粮，那有什么问题，自家人关起门来就能讨论。

但求助于外人，这人情就等于欠一辈子了。

邓牧轻笑“叔父，人情债虽然难还，但相较于举旗募义兵，这些都是小事了。”

“相较于这件事，叔父可否替小侄帮个忙。”

曹操不假思索：“显谋你有事就直言吧。”

邓牧压低了声音：“叔父，张太守派遣了十来个门客护卫我岳丈，其护卫统领是陈留己吾人，姓典名韦。此人颇为骁勇，小侄正缺一个护卫，不知道张太守是否能割爱。”

“颇为骁勇？”曹操来了兴趣：“有多骁勇？”

邓牧也不隐瞒，坦然道：“若是步战，即便是吕布，都未必能稳赢典韦。”

“嘶——”曹操倒吸了一口凉气，精神不由一震：“如此猛士，张孟卓又岂会出让？”

邓牧笃信一笑：“叔父，张孟卓虽然知道典韦在陈留的名声，但却不知道典韦有步战吕布的勇武。只要叔父说，是我岳丈想要，他一定会同意的！”

曹操瞬间领会。

如果是曹操和邓牧索要典韦，张邈或许还会迟疑。

但蔡邕就不一样了，张邈遣人保护蔡邕，不就是因为蔡邕的名声吗？

曹操细眼一转：“显谋，举旗募义兵，是以你的名义来，还是以我的名义来？”

邓牧笑道：“自然是用叔父的名义。”

曹操露出狐狸般的笑容：“既然是我的名义，那这典韦，显谋能否割爱相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