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
好疼。
脑海里仿佛有一千万只蚂蚁在爬，它们肆无忌惮地钻动入深处。
少女浑身颤抖着蜷缩在地上，长发早已沾染了了无生机的衰黄沙土。
“哈啊……哈啊……”
她一面止不住地喘息，一面拼命控制着不听使唤的右手抚上额头。
“必须先……阻隔……一部分……”
不能再……失败了！
嘭！
重重的关门声在意识中落下，仿佛敲定了什么。
少女这才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娇小的身躯一瘫，仰面闭目躺着。
脑海中的混乱与痛感陡然减轻了大半。
片刻后，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惊恐地睁开双眼。
她强撑着虚弱的身子站起来，扶着隔壁的砖墙一步步地往外挪。
走出这间平房后一路上少女都不敢回头望哪怕一眼。直到感觉走了很远，她才心有余悸地重新望过去。
在原来那间屋子的不远处，一根仿佛没有高度上限的巨型柱状建筑沉默地伫立在暗霭之中。
……
“呼呼……”
黑暗中的女孩睡得正香，小夜灯打在她脸上映着澄黄的微光。她像小猫一样发出可爱的呼噜声。
少女从门缝中窥到这一幕，嘴角轻挑。凝视了女孩几秒后，她瞥了一眼床头柜上的夜光钟，轻轻把门合拢。
她倚着门框坐下，随意地拂起一把黄沙，闭上眼睛感受指尖流淌的事物，好似岁月。
只是一天啊……
黑璊依旧无法相信外面的世界仅仅度过了一天。
在她的印象中，自从昨晚和白交换了意识，进入到“梯间”以后，就像往常一样一直在探索。
“前几天在探索途中我发现地表逐渐变成混杂着黄色的黑沙。不仅如此，还碰到了不少风化残缺的建筑物。可令人失望的是，里面什么都没有。”
“就在昨天，脚下的沙土在我踏出了某一步后就忽然完全转变为了黄色。远处一大片密匝匝的建筑群和几乎被风沙完全掩埋的街道进入我的视野中……还有那栋建筑。”
“进入那栋建筑以后发生了什么我已经忘记了……但只感到仿若‘无数’的什么涌入了我的脑海……我就被这样的痛苦冲晕过去。”
“再然后好像醒过来了好几次……但每一次几乎都是被痛醒，不久后又昏迷。”
“还好成功用‘门’把它阻隔了，不然不知道这样下去会发生什么。”
少女坐在地上思考着，突然脸色一变，站起身来。
【检测到**，已自动载入cabala系统。】
这个声音是……我脑海中响起的？！
【启动状态评估……】
意识之中，一个小小的光点在欢快地游曳。它一边游动，一边在漆黑的空间里拖动出淡金色的尾迹，煞是好看。
【解构模块已缺失。拟人模块已缺失。净化模块已缺失……】
【备用能源模块已启动。库存模块已启动。】
【对**进行基础数据收集……1%……】
喂喂喂……快把这奇怪的自说自话的家伙从我脑袋里移出去啊！少女焦急地走来走去，拼命敲着自己的头。
【……100%，收集完成。数据如下：】
少女的视网膜上出现了奇异的光幕。
【姓名：无法显示。种族：无法显示。年龄：无法显示……】
怎么什么都无法显示啊……她下意识吐了个槽。
【能级：assiah。】
【数据检测通过。用户已绑定。】
【欢迎使用cabala系统。】
进入系统的一瞬间，没有提示音，也没有出现任何多余的界面与ui，一切都是那么简洁。
但是黑璊表示她真的不想要这个卡什么拉系统，因为它根本没有登出键。
她戳了戳游动到身旁的光点，没想到它一下子就窜走了，像是有些害羞，又像是受到了惊吓。
过了一会它才慢慢游回来，模样小心翼翼地。
“还挺活泼嘛……”少女嘟囔了句。
约莫过了一分多钟，cabala系统又开始播报了。
【尝试连接路径点……】
【路径点1无法连接；路径点2无法连接……】
【报告：路径点均连接失败。】
【根据系统状态评估，除备用能源模块与库存模块外的填充位已全部休眠。】
【整理库中数据残留……】
【检测到未播放的记忆影像片段。优先级：极高。】
【为您播放。】
欸？等等——
少女的眼神一瞬间涣散，头
颅不受控制地垂下。
……
“后来之人……”一个疲惫的声音响起，混有些许的杂音。
眼前是一片无际的沙海，但沙粒都显出没有任何生命气息的灰白。
“cabala的权限归你所有……”
忽的跳动了一帧，面前的“沙海”被重新扭曲成凌乱的片段，可这种状态仿佛才是它本应有的模样。
“愿你能够攀枝缘干，抵达‘王冠’，这样才能拯救我等，【…滋滋…】才能得到一线生机。”说话人的声音也被干扰了一刻，然后似乎变得更虚弱了。
这画面只持续了一瞬，很快便恢复正常。而就在视野恢复正常的同时，一尊高大的沙石王座突现在远方沙丘的顶端。
“我将把‘祂们’分散在这层，待你重新收回。”
王座之人伸手出侧，漆黑的衣袖包覆苍白的手腕，掌心之中蕴着橙黄、橄榄、红褐和黑四色光芒，源源不断地流向这片无际沙海的深处。
“最后……别靠近我。”
……
【播放完毕。】
少女缓缓睁开双眼，从迷茫之中慢慢恢复意识。身旁的“光鱼”依旧与她保持着一定距离做圆周游动。
我刚才看到的……究竟是……
就在少女依旧茫然之时，隆隆的声音从不知何处传来，好像苏醒了的怪物的咆哮。
黑璊下意识地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处，她秀气的小脸此时也忍不住有点抽搐。
“我他喵的！沙尘暴！”
……
……
……
一间偌大的仓库内，只从数目寥寥的白炽灯处投落下几束昏暗的光线。光线无法触及之处，皆为阴影所笼罩。
而在这些阴影深处，暗藏着一道道危险的目光。
“……听明白了么？行动计划就是这样。”一名戴着半张奇异面具的年轻人用金属教棍敲了敲活动白板。
白板上用图钉钉了一张巨大的地图。这张地图被油性笔和多种颜色的荧光笔圈点得密密麻麻，几乎让人辨不出原来的模样。
“嗯——最后顺便起个代号吧。叫，‘乐园’行动好了。”
呵呵呵……接触了“那些”后，他们一定能感受到“无比的快乐”的。
“没什么要说的了。散会。”年轻人随意地挥了挥手。
黑暗中的人们沉默地站起身来，一个接一个走出了仓库大门。
在路过大门时头顶的灯光才让他们真正的面目显示出来。他们有男有女，大多数是青中年人。
他们的衣着大都不引人注目，脸上的神情或冷漠或阴沉或麻木。但似乎在这样的氛围下，他们才得到了一种真实的扭曲的放松。
待这上百人终于离开了仓库后，戴半张面具的年轻人不再控制自己，放肆地笑出声来。
“半面。你又在笑什么？”一个沙哑的男声从年轻人身后的阴影处传来。
“哈哈哈哈哈……我只是，觉得他们可悲。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多么短视。”半面笑得腰都弯了，看都没看身后的男子一眼。
“这么说来……那些杀手都是牺牲品？”
“你这个问题可真没有水平啊，‘烟’先生。想要获得什么，就必须要付出相应的代价，不是么？不光是他们，还有那些愚昧的子民，都将成为吾主盛大降临的丰腴祭品！”
讲到这里，青年语调骤然变得激动。他张开双臂，做出怀抱一切的姿势。阴凉的夜风吹散开他额前的碎发，露出一道深刻而又狰狞的逆十字疤痕。
牺牲品……听到这个词，“烟”瞳孔骤缩，条件反射般地握紧了拳头。可片刻后他松开了。
二人之间的沉默并没有持续太久。还是风衣男子先开口道：“说吧，你要我做什么？”
“可别这么说，我们之间是平等的合作关系，‘烟’先生。”半面连连摆手，似乎一副不敢接受恭维的样子。“我们只需等待‘乐园’稍稍发酵那么一会儿，等到沪海市内的警力完全空虚，就可以各取所需了。你去解决你的目标，拿你想要的‘扇’；我去那帮收纳狂的家里搜刮，拣点什么宝贝就走。”
嘁……狂妄的家伙。如果不是少主的指示，你早就没有机会在这里站着讲话了。风衣男子吐出一口烟，遮掩住自己阴沉的表情。
“哦对了，我还有个小小的任务委托给你。”半面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照片，递给“烟”，“这是一些我散出去的眼线交给我的。你认识……这个人吗？”
风衣男子接过照片，眉头微微一皱。
照片中一幕流光溢彩，人头攒动的景象，好像在进行什么活动。似乎是因为匆忙拍下的缘故，照片的大部分都是模糊的。但是拍照人想要拍的主角，却异常的清晰。
那是一位青年。他只露出了大半张脸庞，神色惬意，似乎在欣赏什么。
……
……
……
“所以小黑，你叫醒我就是为了这个？”一身浅粉睡衣的女孩披散下平日扎着双马尾的长发，打着哈欠，含糊不清地道。
“没错。你我都是一体的。既然我得到了cabala系统，那么你也应该能使用才对。”少女抱胸道，“喂……好歹把别人的话听完再走啊！”她怒气冲冲地看向白璊的方向。
女孩悄悄溜回去睡觉的打算被识破了，只得讪讪地笑了笑。
黑璊走过来，狠狠地给了她一个脑瓜崩，叉腰没好气地道：“清醒点白。我在跟你讲很重要的事。赶快试试能不能打开cabala。”
“呜呜……我试，我试还不行嘛……”白璊捂着头，疼得泪花在眼珠子里打转。
她在意识里呼唤“卡巴拉”：“欸？有个什么‘库存模块’的光斑漂在我眼前……”
“能用就行。里面有段影像，我明天再带你看。”黑璊看女孩那可怜巴巴的样子，无奈地揉了揉她的头，“去睡觉吧。”
白璊点点头，在黑色空间里小跑了一段距离，打开棕色的卧室门走了。
好柔顺……唔不对。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黑璊转头看向旁边刚出现不久的新“门”。它紧闭着，从门缝中溢散出金黄的光芒。
这是她在一路逃离沙尘暴重新回到黑色空间后才出现的。或者说，自从在那间平房醒来以后就出现了，只是她一直没有注意到。
“被‘阻隔’的那部分cabala……应该就在里面了。”
黑璊犹豫了下，手缓缓伸向门把。
片刻后，她又把手缩了回去，用力地摇摇头，自言自语道：“不，我现在不能。”
那种“无数”的感觉，我还没法承受。
以后再说吧。
……
……
……
办公室里非常的安静。
除了每张工位桌上的电脑显示屏待机时散发出的统一的幽蓝色光芒以外，这片空间都静谧在黑暗中。
但一道从天花板处响起的刺耳的嗡鸣打破了这种宁静。
“注意！注意！位于美国加利福尼亚州的联络基站发来一份报告！基站初定评级为a，请立即对其执行操作！”
“啊……”伴着一声长长的喉音响起，漆黑的角落里纷纷出现了窸窸窣窣的动静。
“啪！”开关按下，整间办公室变得灯火满堂。
“起来，都赶紧起来。”率先起来的头发凌乱的男子揉着沉重的眼袋，有气无力地对着周围数位在折叠床上睡得七扭八歪的同事道。
他披了件格子衬衫，坐到自己的座位上，熟练地打开电脑。
男子喝了口杯子里早就冷掉的水，这让他整个人都精神了一点。他转头催促那些小伙子：“早点搞完这份还能再睡一会，你们不想明天又靠速溶咖啡硬撑过去吧？”
听了这话，那些小伙子才陆陆续续地站起身，嘴里还含糊不清地念叨着什么。
男子没空理会这帮家伙，眯着眼睛查看刚才发来的报告。
“：近日我从线人【信息删除】口中得到消息：‘杜邦集团的巴里森·杜邦将与加利福尼亚集团的千金进行联姻。’”
“而根据另一位线人肖恩（巴里森府邸的男仆）所言，近几月内巴里森每次开完家族会议后回来时总是面色阴沉。”
“：蹊跷的是我从线人【信息删除】口中得到的消息不知被谁传播至网上，并加以大肆污蔑。”
“同时肖恩处传来这几天巴里森的脾气更加暴躁了，动不动就摔东西。”
“所以我起了疑心，开始搜集整理一些资料，不久后就有了收获。”
“下附资料：”
“《天才少年巴里森·杜邦！杜邦集团是如何培养出他的？》——洛杉矶时报2004年版”
“《揭秘杜邦集团巴里森少爷不得不说的爱情故事！》——发表日期：”
“童年时期的巴里森.mp3”
“《杜邦集团与洛克菲勒集团再度撕毁协议》——纽约时报2022年版”
……
“下面是我对这些资料的详细分析：”
……
“……根据以上资料与我的分析，我有超过七成的把握认为，巴里森存在有被家族隐藏起来的亲生兄弟。而故意抹黑巴里森的消息，很有可能就是他散布出来的。”
“他们之间可能早就产生了不可调和的矛盾，经过了家族的处理后，有一人消失在了在公众视野中。”
……
“报告完毕。
外勤处us分办成员——sue”
这篇报告非常长，但也非常详
细。男子粗略看几行后就知道这一定又是那家伙发过来的了，但他还是只能硬着头皮看下去。
在他看报告的这段时间里，其余的同事已经纷纷回到了工位上。
一个戴眼镜的小伙子凑过来，问道：“咋样，组长？看完了没？”
被称以组长的男子瞥了他一眼：“a级报告你都不亲自看，小心我扣你工资。”
“呃……”戴眼镜的小伙子悻悻地缩了回去。
很快，组长第一个看完报告，环视周围一圈，随后摸出打火机点了根中华。
小伙子们在不久后也基本上看完了，沉默了片刻便开始激烈的讨论。
“基站那里是怎么评级的啊！这么长的篇幅只有这点内容，最多最多只能评个c吧！”
“倒也不至于……再怎么说也是十三席成员之一的家族关系，应该能有个b。”
“我想给他评d！！！天天半夜发报告是什么意思喂！”
组长静静地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这篇报告的重要程度评级，直到吸完了一整只中华他才站起身来。
“好了，都别吵。”
组员们一致闭了嘴。
“评a。现在入库，拷贝一份交给档案处，立即发送到沪海市的联络基站。就这样。”他拿起烟灰缸走向垃圾桶。
男子倒完烟灰，一回头发现小伙子们还站在原地傻愣着，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我总是提醒你们要多想想事件间的联系，这是我们信息办的基本功。还记不记得上周从沪海市发来的那份情报？”
小伙子们面面相觑。
没过几分钟，他们全都瞪大了眼睛。配上他们人人都带着的黑眼圈，像是一只只小浣熊，模样颇为滑稽。
“难道说……这就是‘烟’在沪海市活动的原因？”还是那个戴眼镜的小伙子第一个问道。
组长看到总算有个反应迅速的人，这才勉强满意地点了点头。
“没错，这是一种非常值得去联想的可能性。”
“还有，刚才说要为这份报告评d的人，明天午休你来值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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