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节

血流满地。

多年没有舔嗜过鲜血的我收不住手，痛快地杀了他们。

我想起了五百年前杀上南天门时的情景。

金色的血液，神仙的血液。

美丽的花朵在我的棍棒下灿烂地盛开。

在蒙胧的云气里，在灼目的太阳光下，焕发出妖异的光彩。

让我如此迷醉其中。

忘记了是在杀戮，只觉得自己是个魔术师，花朵在我的棍棒下朵朵盛开，多么奇妙。

而人类的血液，比起神仙的来，似乎要更加艳丽。

思绪被唐僧愤怒牵引回来，我第一次感觉到他身上的杀气。

——你为什么要杀了他们！

真是奇怪，他不是高僧么？怎么会如此容易动怒？是不是该说，他犯嗔戒了？

我看看地上已经僵死的强盗，无声地走开。

五百年的岁月，使我学会了沉默。

我只做该做的事，只做喜欢做的事。

至于别人能不能理解，是他们的事。

面对唐僧自以为正义、无止尽的聒噪，我冷冷地看他一眼，然后一棒将一块巨石敲得粉碎。

——若是在五百年前，你早已经死了。

唐僧面如白纸，嘴唇微微地颤抖。

他这才想起，眼前这个给他端水背包的猴子不只是一只猴子，而是一只妖候，更是五百年前震惊人、妖、神三界的疯狂人物——齐天大圣！

我冷笑一声，腾空飞去。

天空中下起了小雨，我静立在万尺高空，乌云在我头顶移动，闪电轰鸣不断地劈到我身上。

我对天狂吼，发泄心中的郁闷。

天地变色，连乌云也被我吼散。

太阳因我而重照大地。

我不屑地看了躲在云层里偷偷观望的几个神仙一眼，低头俯瞰大地。

终于明白，为什么神总是喜欢住在高不可攀的地方。

这感觉，的确是睥睨众生！

突然觉得，我才是真正的神。

突然想到，是否该去醉一场。

我记得，当年去借定海神针的时候，东海龙王那里似乎有许多好酒。

从龙王那里出来，我的脑袋昏昏沉沉，然后回去找唐僧。

我是齐天大圣，应该一言九鼎，既然答应了要保他去西天，就一定会做到。

唐僧看到我，面露惊讶，随即笑容满面。

——你回来啦，刚才是师父的不是，强盗杀人无数，本就该死，为师特地给你做了顶帽子，看你喜不喜欢。

我没有怀疑，戴上了帽子，一会儿之后，头痛欲裂。

我扯掉帽子，就在水的倒影里看见了同仙人的血液一般颜色的金箍。

唐僧在一旁默念紧箍咒。

我咬着牙，不出一口气，怕一松口就会忍不住大叫起来。

我不能喊，不能让他看见我出丑的样子，我是齐天大圣！

唐僧慌张了，停了下来。

——你，你的头不痛吗？

我忍着余痛，抓起唐僧。

——是谁给你这个东西的！

——别杀我，别杀我，都是观音出的主意，帽子也是她给我的！

我松开手，沉默着看着天空，唐僧坐在地上咳嗽。

半晌之后，我用金箍棒挑起包袱，说：走吧。

唐僧唯唯诺诺地骑马跟在后面，再不敢多说一言。

观音，我几乎快忘记你了呢……谢谢你的“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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