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初恋结婚

《跟初恋结婚》

第2章送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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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一切安排妥当的时候,那么意外就会先来。

晓镜已经拼尽了全力,难道还是不能让爷爷看见自己走进婚姻的殿堂?

父亲开着车,打着哈欠,不时还偏过头来确定晓镜是在发呆,还是生气,或者继续做梦?

刚才为了夜芸如何回去的问题,忍不住和父亲争执起来。

那么大一个帐篷,不是她一个姑娘可以搞定的。

就这么把人家丢下,怎么可能过意得去。

但是父亲的抱怨打败了一切,为什么跑那么远,为什么要在婚前关掉手机,为什么要和陌生姑娘待在一起?

一句话都懒得搭理。

他难道还不知道吗,正是他和母亲两个人无穷无尽的威力,才倒逼晓镜走得远远的,二十几岁了,依然保持着孤高的叛逆之心。

好吧,父亲的威力其实不如母亲的百分之一。

不过,这一次,父亲安光寒稍显不同,甚至讲话都不利索,情绪相比以往,反而多了一丝黎明前的宁静。

看来爷爷确实已经到了弥留之际。

人生啊,如同天边的暗沉,生命在爷爷这里落下去,不知道会从谁那里升起来。

宇宙就很好,仿佛不用考虑生死的问题。

汽车加足了马力,寄希望于发生一个回光返照,让晓镜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吧。

那是作为孙子可以做的最后的事情。

任凭父亲在耳边如何叮嘱和打气,晓镜是如何都提不起劲来。

因为,从小,他就不喜欢爷爷。

长大以后,才知道那种否定式的教育给他造成了一生的阴影。

后来父亲在这种否定之上,火上浇油,养成了他颓废沉郁的性格。

最开始,求助于夸张的表达方式,结果发现那是讨好型人格。

后来,企盼于冷酷的行为举止,哪知道被人嘲笑是虚假的朋克。

接着,请教异性朋友,如何才能融入这个社会,并被她们喜欢,答案是几无可能,以及更多的自暴自弃。

小时候的创伤,会跟着一辈子,而爷爷,正是那个当仁不让的刽子手。

从来不会说‘抱歉’的父亲,大概也知道。

所以父亲一直在观察着晓镜,他心里清楚,爷爷的死,如同一条手机推送的信息,并不会对晓镜造成多大的影响。

但是这一次,晓镜也很奇怪,为什么心里会划过一丝丝悲恸。

也许人之将死,还是看着自己长大的爷爷。

遗传基因总会在想不到的时候开工。

不,爷爷这辈子都没疼过自己。

他不懂,也不会。

世界残酷物语,不就是别人爱我多少,我也爱别人多少么。

爷爷不配。

晓镜怀疑父亲的淡漠多少也有对爷爷的遗传。

甚至剩下的部分,还要归为后辈自己的责任。

生来起跑线都差了这么多,结果还要欠一笔账,真是糟心。

有些东西是注定的。

好比行星围绕着自己的恒星打转。

卫星又围绕着行星。

如何逃离?

一个潮汐无情地打过来,很难分清楚是地球,还是月亮,抑或是它们联合发生的绞杀。

可是人呐,毕竟不是一块石头。

区别是有的星星有生命,有的则无。

晓镜何尝不想换个星系。

至少换条轨道,好爬出点生命的**来。

父亲的嘴巴一刻都没有消停过,看来不是害怕晓镜睡着,是害怕自己。

一声怒吼。

晓镜终于还是把父亲给镇住了。

连同一个力度不小的扣在车窗上的拳头。

烦。

晓镜感觉不是爷爷,而是自己要死掉了。

没有颜色的生活,和死掉有什么区别。

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天快亮了。

爷爷是肺病,因为两个月前摔了一跤后,就再也没有从床上下来。

非但不爱去医院,还倔强地自夸可以活到一百岁。

为了方便,特地在一处平房租了个房间,路口进去第三间即是。

走过去的时候,晓镜已经预感不佳。

门口一边三米远的地方,站着一位经常来看爷爷的老先生,他正在抽烟。

当家人不在的时候,不知道爷爷有没有偷偷抽过,如果屡教不改,那等于自寻短见。

那位老先生正抬起头看着墙壁的某处,笑嘻嘻的样子很投入。

本来还想打个招呼,算了。

没有其他人,看来父亲只是通知了自己。

门是开着的,房间里是请来的护理,桂芬。

她是几乎同

一时间和晓镜对视的,然后就让出了个身位,露出床上已经盖上的白布。

晓镜立马站住。

脚底发硬,小腿发软。

很难形容那种感觉,他是第一次。

还是要往前走。

那位老先生似乎注意到了,把身体转过来,对晓镜扔来一个莫名其妙的笑容。

一股冷寒。

晓镜裹紧了大灰狼睡衣,径直钻进房间,差点打了个喷嚏。

还好,手及时捂住,没有打出来。

空调的温度不低。

那块白布只有被空调风偶尔吹动的迹象。

呼吸机制氧机还有一些其它机器,全部停了下来。

晚了。

爷爷躺在那里,不会比晓镜的身体更僵硬。

父亲走进来,手一挥,示意桂芬先出去一下。

车已经开得很快了,怎么……

怎么非得在今天呢?

今天下午就是晓镜的婚礼,爷爷为什么不坚持到下午呢?

父亲看懂了晓镜的表情,询问需不需要把婚礼的日期改一下?

这个问题,用三种语气和三种表达,接连问了三遍。

晓镜没吭声,嘴巴微张,把呼吸从地牢放出,同时为了安慰发冷的双腿,后退一步,坐了下来。

父亲示意出去买几瓶水,让晓镜自己一个人跟爷爷告个别。

如何告别?

跪下来磕几个头?

晓镜倒是记起来爷爷生前不知道多少次跪下来,祈求他参与的偷工减料的工程不要被业主发现。

有一次甚至还把晓镜拉过去,帮他在香炉前发誓,什么顺利过关,万事大吉,小孩子的最顶用了。

爷爷的解释是,赚钱嘛,本来就是这个样子。

你不去骗人家,人家就会来骗你。

爷爷不仅是一个质量信誉都低下的装修人员,还强迫父亲子承父业。

这个家差点全部陪在了爷爷手里。

好在父亲没有强迫晓镜。

这是他少有的感谢父亲的地方。

晓镜坐在那里,因为白布盖上了爷爷的脸,以至于晓镜反而可以盯着那个地方,多看几眼。

更加干净了。

尘归尘,土归土。

人活着到底有什么意义呢?

哪怕是如此不堪的爷爷,生前居然还在教育晓镜。

希望他的生命绽放出一朵花来。

他怎么好意思啊?

爷爷十分擅长的方式,是用流行语来数落孙子。

比如说,批评晓镜这个人太油腻了,要不得。

又比如说,指责晓镜要把‘卷’用对地方。

上一次,也就是最后一次,晓镜同样坐在这个椅子上,爷爷用了‘躺平’这个词。

“一个人不是不可以躺平,但是他身上需要有地方可以立起来。”

立起来?

什么东西可以立起来?

晓镜头往左偏,看了看房间,桌上的水果都有点发霉,地上有几个瓜子壳,也不知道谁嗑的。

往右偏看了看,一个坏掉的保温杯掉落在地,想够也够不着。

身后的椅子上已经堆满了衣服。

架子上倒是有个东西立在那里。

晓镜站起来,走过去,定睛一看,是几张扑克牌,上面还放了个硬币。

晓镜一吹。

扑克牌没动,倒是架子上的灰不少。

他手一拍。

咚!

架子的这块木板直接断掉下来。

晓镜急忙扶回原处,看了看爷爷。

爷爷似乎也听到了声音,但是还没有睁开眼睛,他再一次把呼吸机的面罩取下来,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一个人不是不可以躺平,但是他身上需要有地方可以立起来。”

晓镜只好‘嗯嗯’地应答,表示自己听到了。

回到座位,晓镜伸直双腿,想象着,一个人躺平了,还能有什么地方可以立起来?

看来看去……

那只能是……

晓镜把目光游弋到自己的身体……

爷爷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突然从身体里面发出了一身怒吼。

两个字的发音,但是完全没有听清。

晓镜下意识地喊了一声桂芬,毕竟她才是护理。

哪里知道,那一声怒吼,正是爷爷留给这个世界最后的声音。

而现在,一切都沉默了。

晓镜看了看床上的支架,上面有一台平板电脑。

原计划今天下午进行直播连线的,好让爷爷能够瞅上一眼孙子的婚礼现场。

父亲还曾

经破口大骂,表示好歹去整一台大屏幕来。

晓镜说,做完了连线,平板电脑给父亲用,父亲这才没有骂下去。

看了眼外面,父亲应该差不多要买水回来了,晓镜把平板电脑取下来。

他的粉红色的还在这里,这是夜芸送给他的。

父亲回来后在外面和老先生寒暄了两句才进屋。

“他知不知道?”

晓镜这么问,是因为那位老先生是爷爷唯一的好朋友,但是精神有点不正常。

父亲点点头。

“那现在怎么办?”

晓镜肯定要先征询父亲的意见。

看来父亲是毫无准备的,没想到晓镜把问题抛了回去。

是通告大家呢?

还是婚姻推迟?

是啊,人生大事,不仅仅代表着晓镜人生的拐点,同时也是两个家庭幸福的源泉。

人,不就是在这些关键时刻的选择,才慢慢成为自己的吗。

毕竟这是晓镜自己的婚礼,父亲交给晓镜自己拿定主意。

晓镜在房间踱来踱去。

那块白布是如此的平静,帮不上半点忙。

桌上的吊兰倒是开得异常鲜艳。

一堆灰黑色的衣物顿时都成了垃圾。

晓镜把目光收回到椅子上粉红色的双肩包。

父亲还在等他,眉毛都已经抬了三次。

人死不能复生。

“为了记住爷爷,为了记住这一天,我决定,婚礼……按原计划进行,我有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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